最终裴旖在江城待了一周,最后一天回沈家吃过午饭后沈晏凛开车送她去机场。
临出门前沈母给了她一个礼品袋,温柔嘱咐一路顺风。她道过谢后俯身摸了摸沈嘉言的一头卷毛,他拽着她的外套下摆,小奶声依依不舍:「小舅妈,你不要走了……你走了舅舅怎么办呀?他一个人好可怜的。」
「哎呦,你小子什么时候还知道心疼长辈了?」沈晏凛弯身把他抱起来举高,「你是想让舅妈带你出去玩儿吧?嗯?」
小团子搂着他的脖子摇头晃脑:「每次妈妈跟我回国的时候我看爸爸一个人就很可怜呀。」
裴旖淡笑,摸他的脸蛋:「让妈妈带你来万州玩吧。」
跟他拉勾郑重约定过之后,两人出了门。
在车上裴旖问他:「你知不知道是什么?」
沈晏凛一手把着方向盘,瞟一眼她手里的暗红色礼袋:「据我姐的情报,好像是条项链。」
见她脸上隐隐现出负担,他淡声安抚:「说明我妈喜欢你啊。一会儿我给你戴上。」
裴旖再没有作声,把袋子折进了包里。
沈晏凛请了三个小时的假,送她到安检口前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他正式调动之前会忙上一阵,再去万州至少要两个月以后,下车之前争分夺秒地跟她温存,直到裴旖无奈推他:「来不及了……我还要托运呢。」
她对着遮阳板上的镜子补口红。沈晏凛安静看着她动作,半晌,抬手拽起来她的衬衫领子,试图掩住里面的暧昧痕迹:「到家给我电话。」
裴旖登上飞机。
她的位置在里侧,上来时行李舱里已经满满当当。她拎着包站在过道上踌躇,边上位置是位三十多岁的男乘客,身量单薄削瘦,气质斯文温润,见她犹豫环顾着,站起来把自己的箱子往里稍微归置,绅士伸出手:「我帮您放吧。」
裴旖将包递给他,道了声谢,侧身走进座位里。
窗外是明艳的晴天。裴旖歪头盯着地面上几条平行线,阳光晒过之后眼皮越来越沉。
漫长的准备之后,飞机终于缓慢驶入跑道,驶离地面,轰鸣声仿佛穿透耳膜般厉声翻滚着卷进大脑中,她抱着手臂皱起了眉,紧抿的唇线隐秘现出难耐煎熬。
左边手肘在这时被人轻碰了下。
裴旖恍惚睁开眼,望过去,身侧的男人神色关切:「女士,你还好吧?需要帮你叫乘务人员吗?」
「不用了,谢谢。」裴旖手撑着额头,看不到此刻自己的脸色苍白难看,「过会儿就好了。」
对方面露犹豫,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放下手里的书,低头翻自己的包:「对了……你可以试试这个。」
他从皮包的夹层里拿出来一板蓝色密封的东西,上面密密麻麻的日文。裴旖瞟过去,依稀辨认出「鼻吸」、「乘物」、「予防」……
那人掰下一个递过来:「我朋友送我的时候买的,据说很有效。」
裴旖垂眸迟疑数秒,耐不住翻江倒海的头痛,接过来撕开包装戴上,缓缓吸了口气,鼻息间淡淡的柚子味蔓延开来,确实好受了些。
对方看她状态转好明显,温声与她攀谈:「你是江城人?在万州工作?」
裴旖礼貌应声:「是。」
「那咱们正好相反。我大学是在江城读的,后来才回去。」那人笑了笑,「这两座城市相比之下我更喜欢江城,气候会舒服一点。」
拿人家的手软。裴旖打起精神,轻声客套:「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对方坐正,从包里抽出来张名片:「记者。」
裴旖接过来扫了一眼,淡淡道:「我还以为是化学老师。」
「噢,这个啊。」他先是一顿,继而扬了下手里正在看的书,笑道,「上学时候学的是这个,现在只是业余爱好。」
「您职业和专业的跨度还挺大的。」
「是啊。」
男人摘下来眼镜优雅擦了擦,裴旖无意识看着他手指上的动作,突然莫名联想到了外科医生。
「理工科的工作大多很枯燥,我不想整天泡在实验室里,干脆在一毕业就转了行。」
裴旖收起视线:「那很了不起。」
对方笑了下,有来有往:「你呢?你的职业是哪方面的?」
「设计师。」
他如沐春风地恭维:「艺术从业者。」
裴旖淡笑:「不会。是比较流水线的工作。」
「我也认识几位设计师朋友,都是很优秀很有艺术追求的人。」男人顿了半瞬,继续和声笑道,「不过说起来职业不同个人气质是会很不一样。艺术行业相关的人从内到外都会很优雅精致,跟我们这种常年在外面奔波的人区别非常显著——比如现在,看我们两个。」
裴旖听言笑了笑,没有说话。
对方转过脸来看向她,带着和煦笑意的语气在诚挚与唐突之间恰到好处:「你今天的香水和衣服很搭。」
裴旖回应得礼貌又疏离:「谢谢。」
飞机落地后男人帮裴旖拿下了行李舱上的包。他问裴旖是否需要搭车回市区,裴旖以男朋友来接婉拒了。
取了行李后裴旖打车回了公寓。她的体力和精神头一向不怎么样,换了身衣服后直奔沙发瘫倒,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插上电,沈晏凛的未接电话有三个。
她躺在沙发上,一边回拨电话,一边看着那张跟着手机一起掉出来的名片,片刻后,随手扔进了茶几下面的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