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一边锄地,一边在思考。
这三年让她知道了,“天”是平等的。
它不站在任何人那边,就像人不会特地去从一窝蚂蚁里找出一只来给它撑腰一样。更何况天如果真的有意识,那对它来说我们这些人再强也和蚂蚁是一个级别的东西,在这方天地里就是某房间里的一尘埃。我们的轨迹就是我们的命运,它让我们无时无刻不在多元宇宙里上下不定的漂浮着,从开始降落到落在地上,一辈子就过去了。
自灵魂落地染尘起,每个人都在离世界的本源越来越远,直到彻底陷入尘埃——也就是死亡时才能回归那片虚无。而修行,就是返本归源。
而……合道与拯救世界呢?
……
嗯,所以说你们的拯救和地球有一毛钱关系吗?你们只是在拯救自己。对地球来说,包括你我在内的所有人类都只不过是它漫长生命中路过的打酱油人士而已。吃人家的住人家的用人家的还污染着人家的,扭头你还管人家喊妈妈,也不想想人家认不认你这熊孩子……想自救就自救呗非得说是要拯救地球,这脸也是白。
顾丹锦嗤笑一声,又拔掉了一棵杂草,扔在一边。
其实她很想回去躺着……只是现在不能,她还没锄完地。
——每次劳作时她都会满脑子奇怪的思绪,奇怪到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些思维是从哪儿来的。
顾丹锦想。
多年以来她一直在等一个人……她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也不知道他身高三围,甚至于连他会是怎样的人、会是怎样的性别都不知道。
——或许某一天,她遇到了那个人,才会悟到——就是他啊。
从那时她就知道了,她就开始一遍一遍对自己说……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
我等的就是他。
我这一生的意义就在于奔向他。
我会越过生命的道路,跌跌撞撞的走上前,手足无措的去搭话,甚至都不敢去想如果他拒绝我的交流那我该怎么办……其实我不怎么会搭讪的,因为在之前从没有这么一个人让我的心里涌起去了解他的冲动。
但只有他,只有他,能让我在那一瞬间明白——
——为什么一个人,会想保护另一个人。
顾丹锦和咸鱼闲聊时,曾说过这样的话。
“我想有一天,我可以遇见这样一个人。看见他,我大概不会慌张失措,也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情节。
我们的遇见,不迅疾,也不完满。我们没有一开始就点亮所有的灯。
我们持有耐心和希望。一盏,一盏慢慢地点。
点一盏,亮一盏。点一盏,再亮一盏。
我不会因为他一句话而辗转反侧掉下眼泪。
他也不会因为我迟钝慢热敏感而心生疲倦。
可能我遇见他的时候,心跳没那么剧烈,但内心是安定妥帖的。
我知道他不会消失。我们不会一下子点亮所有的灯,然后看着这亮满的灯逐渐稀落下去。我们可以一起点一盏灯,再点一盏。可以长相厮守,慢慢携手一起走到老,走到死。
我知道每天醒过来,今天的一切还和昨天一样,什么都还在,什么都没改变。
我想有一天,我可以遇见这样一个人。”
……
……
“这漫漫人生中总会有那么一个人让你愿意陪着他的——不,不是把他当你的全世界,是同甘共苦,是携手并肩,是眼神相接的大步前行,是脊梁相对的悍勇作战……因为信任,因为喜欢。”
“而喜欢是什么呢?喜欢是世界上最纯洁最天真最美好也最愚昧的一种感情,它比你见过最白的云还要柔软,它会让你觉得看到某一个人就好像看到了最温暖的阳光,它很美……也很悲伤,所有喜欢都是悲伤的,东西会坏,人会死,世界会走向末日,如果喜欢一直不变质不结束,它就要见证这一切。”
“真悲伤啊……这简直是世界上最悲伤的东西了,但这世上总有无数痴男怨女前赴后继的往上扑,大概是人之常情吧,爱总是令人无法拒绝的东西,再高明的智者……也能栽在里面。”
顾丹锦想着和咸鱼的对话,有些失神。
然后她弯腰拔掉一根杂草,扔在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