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长宁顶着几双眼睛的压力,半天挤出一句:“衣服呢?”
江倚云轻轻拍手,廊桥的另一头便有两个婢女各捧一叠衣物出现,但同样是远远站在那儿,很有规矩。
江倚云眸光殷殷地看向谷长宁,似乎是在等待她的称赞。
谷长宁下意识转头去看虞凤策,等待他的态度。
虞凤策手指在桌边点了点,挑起眉毛:“看我做什么?给你的,你爱收不收。”
谷长宁这才转头道:“叫她们拿给靖榆院的白露吧。”反正她也不算无功不受禄,之前的两件衣裳换着穿,经常动不动就要沾血,还真不好打理。
江倚云盈盈一拜,柔声应:“是。”
这种俨然把自己当做侍婢的姿态让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谷长宁不大自在地站起身上前将她搀起,清清嗓子:“二夫人不必如此客气,你身子还未好全,还是早些回去休养为好。”
江倚云接收到她的眼神,不再坚持,顺势而起跟虞凤策告辞,走前又被谷长宁喊住,多叮嘱了句:“郡王爷眼睛好了的事,暂时莫要往外声张。”
江倚云点头应好,随即迈着莲步离开。
薛回憋半天,终于忍不住冲口而出:“这肯定不是二夫人!这绝对不是!我以我的项上人头担保!”
谷长宁回以假笑:“这还用得着你担保吗?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说罢回到茶桌旁,端起刚煮好的茶正要品一口。
“薛回,把茶撤下去。”有人在她之前发号施令,薛回的动作倒是快,立马夺走她手中的茶碗,让她眼睁睁就看着半天才煮好的茶从自己眼前端走了。
谷长宁皱起一张脸,不敢抱怨。
照心亭只剩下她跟虞凤策二人,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淡淡地垂下眼睛:“谷长宁,你对她做了什么?”
她疑惑:“大人这是何意?”
“江倚云身上那只鬼,为何对你言听计从?”
谷长宁眨眨眼睛:“我救了她的命,所以请她在这府里多照顾照顾我……”
他并不好糊弄:“你让她照顾,她就照做?之前你也帮了曹琬娘,可没见你讨到什么好处。”
说着他猝不及防地抓住她的手,将她手腕上缠着的纱布抬到两人眼前:“你用这种方式去救她,就为了请她照顾照顾你,你以为我会信吗?”
他说话时攥在她腕上的手指微微使力,谷长宁轻哼一声,感觉伤口又裂开了:“大人,我说我说,您别掐了。”
她招供如此之快,颇让虞凤策有种“我还没用力,你就倒下了”的无力感,看她半晌,没好气地松开了手。
“说。”
“我之前看您二叔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就想让她为我所用,好帮您查左鸿志,这具肉身不是她的,神魂不安稳很难活下来,我只能用自己的血饲养她的魂魄,每月一次,她想活就得照我说的做。”
在这位郡王爷面前,她真的是兜不住底,没两句就交待完了。
虞凤策听着她说的话,神情有些微妙的变化,又往前朝她逼近一步,将她困在廊柱边上:“谷长宁,你这般自伤也要追查问灵图和左鸿志,究竟是为什么?”
谷长宁霍然抬眼,愣愣地看着他。
他走得很近,近到线条流畅的下颌就在她头顶,正对着她得眼睛的,是他微动的喉结,轻轻上下一滚,清越的嗓音就在她头顶响起。
“你当初说是为了赏金白银,可不提之前为了抓曹琬娘你左眼流血晕过去的事,如今又用自己的血去养江倚云,说你是为了赏金替我办事,就太离谱了。”
“你揭皇榜来追查问灵图,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太敏锐了,谷长宁哑口无言。
她为他做事这些天,还以为已经渐渐得到他的信任,谁知就这一点马脚,也叫他抓个正着。
她不说话的这段间隙,虞凤策的脸慢慢冷了下来。
他想,来历不明目的未知,就算此人还算好用,他也不能把人继续放在靖榆院。
再看谷长宁,他却愣了一下。
她长而卷翘的睫毛把眸子遮挡得晦暗不明,如蝴蝶展翅轻轻伏在她的眼睛上,莫名透出一股不可名状的委屈来。
谷长宁开口,嗓音是极有特点的轻柔带点哑:“我只想查出我师父的真正死因。”
不知为何,他看着她,心底有一小块地方悄然无声地塌陷,让他整颗心变得有些酸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