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延宫,允阑轩。
苑九思刚午睡起来,花笺就进门伺候她,一边给她梳妆一边说着刚听来的消息:“公主,明日柔德公主就要回宫了。”
看着菱花镜里的脸,苑九思淡淡“嗯”了一声后搭着她的手站起来,缓缓行至窗前。
“不知不觉皇姐已经离开一个月了啊。虽然平日她看去对谁都淡淡的,但最有心思的就是她了。”
转眼入了深秋院子里的叶子都黄了,看过去一片萧索,她还是忍不住问:“朗御史最近......”
花笺怕她又难过,心中叹气,半是劝慰地轻声说道:“朗御史他很好。”
这么长时间过去,其实宫外也没有消息递进来,无声无息。
若不是还有一枚殷红的骰子提醒着她,苑九思几乎以为两人真像从未来往过一样,就像以前在国庸监的日子。
他赠她的玉珏在被扔掉的那刻苑九思就后悔了,去而复返差人去太液池打捞。
好几个水性好的小太监都跳下去试了,但太液池水深,潜下去搜了好阵子都没见到踪影,估摸着是玉质太沉,早已经陷进池底的淤泥里。
聂贵妃后来也有问起此事,苑九思看着她的眼,沉默半晌才道只是掉了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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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的衣裳渐渐都厚了,苑九思披着的外衣,眼底划过一丝落寞:“我许久都未去过皇姐那儿,这段时日林婕妤独居娴吟宫,她本来就柔肠百转之人,心里念着皇姐,这段日子应该也不好过。”
花笺暗暗皱眉,但还是问:“说不准陛下待会儿又会叫公主过去朝议殿,现在去娴吟宫那边儿怕是......”
听着她的话,苑九思摇头:“皇姐不在陶然居,本公主过去做什么?后宫有母妃打理着,难道本公主还要去看林婕妤过得好不好?”
半晌后,她又幽幽轻叹:“其实就算皇姐在宫中,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了。”
这段时间苑九思常常在朝议殿伺候,宣帝待她宽和,悉心教她许多。数次提起苑西荷,宣帝的脸色始终淡淡,故她也一再缄口。
宣帝频召她去御乾宫,用意没有直接讲明,但意味着什么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破。尤其是苑明疆死后,宣帝仿佛一夜间衰老许多......
外人看不大出来,但苑九思在他跟前,看他时辰批改一会儿奏折就会乏累难忍,神思不济。有时甚至会叫她在一旁读给自己听,精神大不如从前。
朝堂之见风使舵的人不少,后宫只有三个公主皇子,谁轻谁重所有人心里都分得澄明。答案昭然若揭,但始终没人开这个口。
就在众人踟躇时,意外地有人站出来提立储,正是御史台的人。
早些年宫中隐隐有传闻,聂贵妃与朗后不和,甚至朗歆的死,都和聂如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如今朗弘不计前嫌地头一个提议,并且推举的人就是苑九思——
此言一出,朝中哗然。群臣虽纷纷附和,可一直以来水火难容的情势刹那间变得微妙起来。宣帝未表明态度,但也没有否决,不少人皆认为他是变相默认。
消息传进后宫,宫人奴才对苑九思不免更加小心伺候,仿若她已经是当朝储君。
即使聂如扇未告诫,她也知道此时更应该谨小慎微。
秋风卷着落叶一片片掉下来,在窗前伫立良久,苑九思回过头向花笺道:“我去校场一趟。”顿了下,她吩咐:“去让小厨房蒸一盒红酥皮带,若母妃问起来,就说我去看五殿下。”
兰猗听说她要出去,拿了件披风月白色的平绣盘花小披风递过来。给她系衣领的时候,看着那瘦削的下巴才发现她最近消瘦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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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若再偷偷摸摸倒容易惹人怀疑,于是苑九思特意乘了轿撵,带几个人浩浩荡荡地过去。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去的哪里。
远远她就见着东林校场那边高楼的飞甍高高地翘着。
这日正逢校场里有校卫操练,里面吼声震耳欲聋。等到了宣武殿前,她让宫人都在外面候着,自己提食盒走进去。
问过几个武夫苑淮南在哪儿,苑九思牵着裙角慢吞吞地去寻人。
拐出几个弯,她就看见殿后的僻静院落处,苑淮南正拿着根棍棒有模有样地比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