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无非发现朔哥浑身紧绷,以为是他发现了什么,便压低声音问了一句:“怎么了,有问题吗?”
朔哥道:“你知道吗?其实我也不是一直被困在公交车上的,这两天内,我下过三次车。”
“嗯?”宁无非心里咯噔一下,下了三次车却最终还是选择了回到车上?莫非是车外,有比广播和梦境矮人更恐怖的东西……
朔哥道:“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你就当故事听听好了,因为太不可思议了。”
第一次,曹朔言和车上的其他乘客被下到一个偏僻荒凉的地方。然后出现两个穿军服的日本人,压着一队平头老百姓走过来。本以为是附近剧组在拍戏,结果有个日本人一开枪就打死一个乘客。曹朔言他们被压到一个巨大的坑洞旁,里面都是白骨累累的死人,就在他们几个也要被枪杀时,那些死人忽然从坑洞里爬了出来,追着活人撵。乘客们就这样被撵回了车上。
第二次,他们在一条荒无人烟的街道上下的车。街道叫无常街,街上两边店铺都紧闭着,只有尽头一间大酒店开着。酒店里有新人结婚,几个宾客走出来把他们拉进去,劝吃劝喝,热情得很。
曹朔言留了个心眼,没喝酒。在其余乘客都被灌醉的时候,他也装作醉倒的样子倒在桌上,实际上悄悄睁开了一条眼缝。宾客和一对新人见他们都醉了,又唱又跳,载歌载舞,每个人都龇牙咧嘴,抓耳挠腮,露出绿色贪婪的眼珠,黄棕色的皮毛覆盖全身,像动物一样四肢着地地攀爬。
这是一群黄鼠狼!黄鼠狼嫁女儿,来宴饮的都是妖魔鬼怪!
他趁这群畜牲宴饮正欢,偷偷爬起来跑掉了。
就这样,朔哥凭借着自己的顽强和机智,屡次躲过危机。这期间许多同一批次的乘客死了,又陆陆续续有新的乘客上来。
曹朔言摸出了规律,矮人杀人从前排杀到后排,就算这次勉强醒过来,下次再中招,回到梦境时,也会接着你杀。唯一逃脱的办法就是在杀到自己之前下公交,等矮人杀过一轮再回到车上,这样杀戮就会从头开始,在轮到自己之前,还能苟活一段时间。
最为古怪的是第三次,这一次下车,曹朔言没在车外碰见任何危险,灵异事件在车内等着他。等他闲逛一轮回到车上时,发现之前那些已经被矮人杀死的乘客又好端端坐到了位子上。
他觉得不对劲儿,没敢上车。后来想明白时骤然出了一身冷汗,那一次无疑是最凶险的一次,可能是公交车发现了他这个漏洞,没有补充任何新的乘客。入梦之后,排在前面的都是死人,矮人会延续上一次的轮回,直接杀死他。
危机重重,险象环生。但凡哪一次他做出了错误选择,现在早就是一具凉得不能再凉的尸体了。
朔哥是个大老粗,这些经历都是用最直白的话语讲述出来,却也听得宁无非心惊肉跳。
她牙齿打颤:“也就是说,这个地方也比车上安全不到哪里去?”
朔哥冷笑一声:“当然了,否则它怎么会轻易放我们离开。”他诧异,“你哭什么?”
宁无非抽噎:“好恐怖。”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觉得有点头晕了。朔哥,如果我待会儿吓厥过去,你不要管我,自己先跑。”
朔哥眉心跳了下,他只见过一次宁无非吓晕。宁无非晕过去后……就该‘她’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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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车乘客被安置在荒村招待所内,两间通铺房,男女各一间,房门相对。毕楠跟几个同学去村长家借了电话,那台座机不知道是多久没动用过了,落满了灰尘,但让众人失望的是,座机也打不通报警电话。毕楠不死心地尝试了许多次,只有一次接通,但电话那头传过来的都是呲啦啦的忙音。
众人失望无比。村长便劝道:“有可能是下雨天老鼠咬断了电话线,明天早上我去看看,接好电话线,一定能打得通的。”
这么一番话,又让众人心中燃起了半点希望。宁无非在老太太身上发现的违和感又在村长身上发现了,村长是个干瘦老头,但藏在衣服下的身体却臃肿得吓人,衣服两侧各有三个破洞,大小形状都差不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自己剪的呢。
宁无非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是衣服坏了,为什么不用丝线缝补,而要任由破洞留在身侧?如果是自己剪开的洞,那又出于什么原因要将衣服剪成那个样子呢?
几人回到招待所,打过招呼,各自歇息。宁无非富家大小姐出身,从来吃穿睡用的东西都细致且价格不菲,通铺的被子才躺一会儿就磨出红疹子了。她睡不着,穿着老太太孙女儿的白色蕾丝长睡裙,爬下通铺,坐在了靠窗边的桌子上。
她检查了下睡裙,幸好没有左右各开三个破洞,毕竟之前的衣服溅上了血迹和肉酱,实在不能穿了。刚松了口气,借着老旧油灯的昏黄光线,她又发现了裙摆处一处不起眼的黑色污渍。
她把裙角拿到油灯下仔细观察,污渍原是红的,不过陈年已久,渐渐变成了黑色,只留有中间一点暗红。
宁无非当时心里就咯噔一跳:这是血迹。
咯噔完的下一秒,她就看见一道庞大黑影,在窗边迅速爬过。
它体积庞大,行动却极为轻盈、迅速而无声,按理说宁无非是发现不了它的。但是油灯昏暗的光照射在老旧的纸式窗棂上,由此投射出纤毫毕现的影子。
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虫子,被放大后,就像一只海碗。当窗外那东西爬过的时候,宁无非感觉整个屋子都被它的阴影笼罩。
她呼吸急促,挨个推醒了通铺上的鬼屋测评社员的女生们。
“醒醒!”
刚见证了一场血腥屠杀,她们也睡得并不安稳,好不容易模模糊糊有了点睡意,被宁无非猛一推,顿时惊醒。
“怎么了怎么了?”
宁无非惨白着一张瓷娃娃似的精致小脸,把刚才看见的东西复述了一遍。当下便有人质疑:“真的吗?该不会是你太害怕,产生的幻觉吧?”
“……”
宁无非气得想翻白眼:“今天死在车上的人,总不是你口中的幻觉吧。”
她把窗户开了一条细缝,几乎是顷刻,浓郁得几乎凝成实体的雾气就迫不及待涌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