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姑娘没事吧?”荷花哭的泪雨涟涟。 李富贵用两手的大拇指揉了揉太阳穴,无力道:“没事。”荷花见状,缓缓走上台阶,在他身边也坐了下来。 李富贵见她的双眼里泪花打转,有些不耐烦道:“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去李梦琳那屋子待会。”荷花犹豫半响后,朝着李梦琳的屋里走去。 佟蔚蓝的意识渐渐清明,身上没有之前的那种潮湿感,很是清爽,已被人换过了衣服。现在她浑身无力,连手指动一下都有些费劲。 “您醒了?”一个眼熟的小丫头出现在视线里,一脸稚气的小声询问道。“水。”佟蔚蓝口干舌燥,轻哼道。丫头连忙给她端了杯水,扶她坐起,把手挪到嘴边轻轻喂了下去。“您可把我们给吓坏了。”小丫头见她用力喝了两口,皱了皱眉,用手抚着她的背,生怕呛着。 佟蔚蓝不习惯被人如此伺候,喝了两口就轻轻推开,小丫头用帕子给她抹嘴时,也被她挡了回去。佟蔚蓝的一系列动作,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又不知道哪做错了,觉得很是委屈,只能杵在一边不说话。 佟蔚蓝看看外面,天色有些暗,而屋内的烛台已烧了大半,心道是凌晨,她的头还有些昏沉,用手摸了摸,不那么烫了,烧想必已是退了,于是又钻进被窝里,打算睡个回笼觉。小丫头见她又躺了下去,半天没响动,自己也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准备打个盹。 “你怎么还没走?” 佟蔚蓝突然冒出的声,吓了小丫头一跳。她爬了起来恭敬道:“二小姐说了,让我好生照顾着您……” “你回去吧。”佟蔚蓝拉了下身上的被子,“我不习惯睡觉时身边有人。” “可是您的烧刚退,二小姐又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佟蔚蓝扭过头,与她的视线相对,小丫头立刻低下了头,不敢与她直视。 “我烧了多长时间?” “回姑娘,已经烧了两日,天一亮的话就是两日了。” “噢。”佟蔚蓝没想到自己一病竟这长时间,见她还是没有走的意向,就知道多说也无用,于是又昏昏沉沉的见周公去了。 待佟蔚蓝再睁眼的时候,已是晌午,感觉到身体不再那么难受的时候,她从被窝里坐起,伸了个懒腰。“你终于醒了,看起来没事了。”李梦琳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屋子里,手上拿着账本,轻轻地翻读。 佟蔚蓝从床上爬了起来,穿着中衣朝着她走去,李梦琳皱了皱眉头,不悦道:“翠英,还不赶紧给蓝姑娘披上衣服。”原来伺候自己的那个小丫头叫翠英,好像是李梦琳那房里的二丫头,平日里不带出来,长相又普通,难怪眼熟但是又说不出是谁。 翠英连忙拿了件小袄给佟蔚蓝披上,又马上说去厨房准备点清淡的小粥点心,好让佟蔚蓝醒醒胃。待她退出去后,李梦琳收起了手上的账本,她今天依然一身男装打扮,眉毛部门画的有些重,看起来真是英气非凡。 “李富贵早上还来问过你的事,叫我给打发了。”李梦琳轻叹道,“那个荷花……” “荷花怎么了?” “她那日是被逛园子的郑姨娘给碰上了,府里人多嘴杂,李富贵带个貌美姑娘的事传她耳朵里了,正好瞧见便拉到自己院子里唠唠家常。”佟蔚蓝疑惑地看向她,心道当日差点把李府给翻个底朝天,也没见着人,怎的会在李梦芝的临枫院里? 李梦琳知道她的意思,连忙解释道:“当日恰巧郑姨娘去外面取新做的衣服,于是把这荷花也给带上了。”佟蔚蓝没想到事情竟会这样,人没事就好。不过这荷花真是脑袋进水了么,跟陌生人说话不算,还一声不吭就跟着出门,真是让人气恼。 李梦琳见她不说话,只好劝道:“大夫说你是气血攻心,原本体质就不好,火一大发了,就烧出来了。所以你多休息,别瞎想了。” “我瞎想什么了?”佟蔚蓝瞪了她一眼,“我可什么都没想,你可别乱说。” 李梦琳腾地站了起来,拿起桌子上的账本,潇洒的挥了挥,踱步离开了屋子。 到了傍晚,佟蔚蓝让翠英磨墨,准备写字定神,窗户本来敞开着,一阵冷风拂面,翠英见状,还未完全掩了窗户,翠微与别人说话的声音就传了进来,“秦嬷嬷,告诉小姐好好打扮一下,今天晚上老爷说要好好招待一下荷花姑娘。” 佟蔚蓝手上拿着笔准备落字,一听这话,手上顿了一下,蘸好的墨汁滴到纸上一下散开,晕了不小的一片。 翠英是个机灵的,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佟蔚蓝在窗户缝里瞧见她走到翠微身边小声的说了两句,翠微的目光就寻了过来,随后轻轻地摇了摇头。翠英静静地听她又与自己说了几句话后,就退了回来。 “说吧。”佟蔚蓝拿掉已经污浊了的宣纸,在另一张上面写起了狂草。翠英见状,如实回道:“翠微说,这次晚宴是郑姨娘安排的,她与荷花走的很近,好像……” “好像什么?”她追问道。 “听翠微的意思,好像要给荷花和富贵少爷做媒。”她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虽然只是轻微的声音,但是佟蔚蓝还是听清楚了。她手下的动作很快,待她看清的时候竟不知不觉写下了富贵两字。抓起那张凌乱的宣纸,用力揉成纸球,最后撕裂。翠英见她这般,也慌了神,只能弯腰去捡散落在地上,如被染了黑的雪花一样的纸屑。 佟蔚蓝没有哭,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哭,现在的情况已经表明,李富贵很重视荷花,原因如何,她却不知道,也许是她那盈盈一握的纤腰,也许是她黑若深潭的美目,也许是她犹如黄鹂一样的声音,也许……她知道自己跟李富贵的年纪差的太大了,其实什么都不用说,只是因为他们的年纪相仿,又到适婚时期,这些事必然水到渠成。 李梦琳从旁边的屋子里走了出来,看到佟蔚蓝的身影孤独的倒映在窗上,心里不知怎么想的,几步上前一下推开她的门,走了进去淡淡道:“阿蓝,再这样下去,李富贵可要被那个荷花给迷走了呢!” ****** 今天的前院相对以往是要热闹了许多,一是李梦芝回了娘家,要为她开个小酒席,二是郑姨娘向李家老爷讨了个喜,说是要迎一下到府上做客的荷花姑娘,为她洗洗尘。郑姨娘自打进了李府,从未这般风光过,刚进门的时候要听李三爷正妻的话,乖乖俯首做小,待正妻离世后,她又要看李梦琳和她那个冷脸弟弟行事。 其实按理来说,她要想上位还差着火候,只是荷花出现的时机刚刚好,她还记得李三爷听说李富贵带了个姑娘回府时的目光,明明透露出惊喜、欣慰之意。李富贵如今就快二十有二,却未有一房妻室,这在当时来说是极其罕见的事情。 姑且不论什么原因,能把人带回家里小住,那便是瞧上了眼。郑姨娘的消息来得极快,在当日就瞧见池边站着个仙儿似的姑娘,细问之后竟是那个荷花。她当时也傻了眼,原本听名字以为是个穷酸家的孩子,但是一瞧这样貌,绝不是一般人家养出来的。 于是她便提议让这姑娘去自己的院子聊聊天,还带她出去逛了逛街。通过没多长时间的接触后,她便察觉这姑娘有些小家子气,白长了张标致的脸。说话不大利索,动不动就低头不语,稍对她好一些,便会受宠若惊一样的感恩戴德,颇具奴性。不过这也是她乐意见到的事,脑袋不好使,便不会使心计,嘴巴笨就不会与人争论说三道四,对于李富贵来说也是个良配。 所以她当晚便在李三爷耳边吹了吹风,把那荷花说的天上有地上无的,更主动提出要在今晚来个小家宴,叫上李三爷正式瞧瞧这姑娘,若他也觉得合适,便赶紧找人下聘,把这事赶紧办了。 李富贵一进前厅就见到李三爷、郑姨娘、李梦云、李梦芝、陈世明,还有荷花都已入席。他有些奇怪屋里坐着的人们,感觉完全是郑姨娘小院里的家宴。 “富贵,赶紧过来坐!”李三爷挥了挥手,叫李富贵坐在自己的左手边位置。李富贵心里一惊,他再一看大家坐的位置,李梦云今日竟然坐在了李三爷的对面,这么坐是何意?虽然自己平日与李三爷也偶尔一起吃饭,并未见到他们有什么特别的规矩,但是今日的坐法是不是有些刻意了? 李三爷一瞧他犹豫的神色,就伸手拍了拍凳子,大声道:“你小子想什么呢,让你过来就赶紧的!” 长辈如此说,他也不好再耽搁,只好快步走到位置上坐了下来,稍一抬头,对上了李梦云的视线,而对方此时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容,很是让人奇怪。再瞥见郑姨娘,她脸上的笑容如同开花一样,很是灿烂,这在平日是很难见到的。 李梦芝的脸上并未有什么表情,依旧一副病怏怏的模样,感觉稍不留神,就会晕过去。 “老爷,时候不早了,该上菜了吧。”郑姨娘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