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枝将信留下,心想今日太妃娘娘做寿,圣人感念裕太妃抚养之恩,定会亲临设宴。她也可趁此寻机,问询太学之事。
卓枝换了件碧色银线竹纹窄袖长袍,搭配珊瑚纽子,一明一暗。
她抬手系纽,袖子上卷,露出线条温软的藕臂。衬着碧衫,她的皮肤细腻光洁仿若羊脂玉,在一室幽幽昏暗中显出光芒。卓枝见此,忙吩咐瓶儿将“护肤霜”端上来,对镜抹匀,以免露出破绽。
正在这时,廊下有脚步声传来,不一会便有个人影停在门口。
卓枝听着脚步声,心知应当是卓泉,扬声招呼:“阿兄!”
卓泉是她嫡亲兄长,心中当她是未出阁的女郎,处处避嫌,生怕违礼。
他听到卓枝声音,依旧站在廊下说:“桂嬷嬷说你我一同入宫,听闻前些日子伤风不适,身体可好些了?”
两人闲谈几句,便一同坐进侯府马车。
卓枝将怀中信笺递上。
卓泉一眼扫过,面露惊异,连声问道:“这,这是从何而来?”卓枝笑着寻了个由头,只说前些日子,华清身边的磨金匠正是异国之人,略懂些文字,她随着学会几句。
卓泉面上闪过不善之色,但只是一瞬。
他素来了解自家“兄弟”,脾气古怪,虽是女儿家却总是男子做派。寿春县主待他极为严厉苛刻,可待卓枝到底是十足的慈母,从来都是爱非其道,娇生惯养。
卓枝明知卓泉心思,无非是因她弄懂了译文,觉得失了兄长面子。
她只故作不察:“我仔细盘问过了,定没大问题。等会面圣,大兄将此呈上,阿娘定会大为欣慰。”
卓泉笑了笑,说:“我自会禀明圣上,此次多亏你救我于水火之中,我是兄长,将来可是要继承侯府的,自然需以身作则,怎能贪你之功呢?”
卓枝点头,也不争辩。
......
裕太妃的寿宴设在傍晚时分。
正直春意盎然,御园内百花盛开,芳香馥郁,正席两侧布置着金瓯永固杯、玉烛长调灯,树枝上悬挂着丝绸扎花。
九曲回环的廊下挂着云洲寿灯,慈宁殿内正中悬着一盏八角万寿无疆灯,灯上各面绘制八仙过海图景,点燃红烛,光火照耀在洒金砖上,闪烁着细碎的金光,好一副天家气派。
两人来的时辰略早,她与卓泉被引着拜见裕太妃。
裕太妃没有子嗣,将寿春县主当作亲生女,自然待卓枝卓泉亲昵十分。卓枝寻着机会,轻声两三句将翻译之事说清楚,又以玩笑打赌为由说了太学之事。
寿春县主沉默片刻,轻声说了可。
约摸一盏茶功夫,就听见一个尖利的声音唱诺:“圣人驾到!”
恭敬拜见声此起彼伏,卓枝自然也在其中。
承明帝身着杏色团龙袍,端坐于宴厅最上首的蟠龙御座之上。他年过五旬,眼神慈祥,彷佛寻常老翁。圣人低眉一扫,眼神落在卓泉身上,关怀晚辈般:“大郎,译的如何了?”
卓泉定下心神,躬身行礼。
他脊背压的极低,仿佛皇帝的目光重若千钧,压在他背上使他抬不起身。
他面色恭敬,双手捧着一封信。
圣人眼神透出一丝兴味,内侍监王德全见此,忙几步上前躬身接过,于圣人面前小心展开信笺。
圣人垂眸看信,神色不辨喜怒。
气氛陡然变得紧张。
大殿之内灯火辉煌,因是祝寿喜事,众人松快闲适,不免偶有噪杂之声。可此时众人不约而同感到天子之威,声响渐渐低了,皆静默不作声。
气氛压人,大殿两侧立着的宫娥太监就连呼吸都不由自主放轻了些。
圣人好似未察觉异常,他以掌击御案,叹道:“寿春,你教出了好儿子!未来是我大昭肱骨之臣!”寿春县主与建宁后躬身行礼,规矩十足挑不出一丝毛病。
圣人却看向卓泉说:“大郎,可想讨些什么赏赐?”
卓泉俯跪在地上,谨慎又恭敬,他说:“臣不敢居功,此乃幼弟卓枝翻译而成。”
圣人显然惊讶,卓枝声名不显,他对这孩子几乎没什么印象。今日心情极好,他和蔼地看向卓枝,饶有兴致问:“二郎,想要讨什么赏赐?”
“请圣人赐下恩典,允臣太学读书!”
顿时,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