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是最了解阮元装乖的样子的,此刻见她滴溜溜转的眼珠,也不拆穿她,因为离别,更有许多想要嘱咐:“平日里多看看正经的书,你自己看看课程落下了多少。” 阮元吐吐舌头:“那是哥哥忙,没时间教我。” 每日里皇帝陛下虽都会抽空教导阮元读书启蒙,可是往往他布置了十篇的作业,阮元只会完成五篇,景梓一皱眉要发火,她就可怜兮兮的看着哥哥,不是说头疼,就是说手疼,皇帝陛下每次都在心中暗暗发誓绝对不会理会她,可是每次都忍不住。所以哥哥布置的作业,小公主没有一次是按时按量完成的。 想到此,皇帝陛下揉了揉她的头:“接下来三个月,哥哥怕是不能教导你功课了,你平日别总是偷懒,该练的字要练,该学的琴也要学,听到了吗?” 阮元不知道哥哥要去边疆,还以为哥哥不愿意亲自教她,嘟着嘴:“你说好以后都不找先生教我的,要亲自教我的。” 景梓叹了口气,亲了亲小姑娘的额头:“哥哥明日要亲征边疆,战场凶险,绝不能带着你,元元,你乖乖的读书,哥哥会给你带礼物回来的。” 景梓的话刚刚说完,阮元一下就坐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哥哥要去边疆?” “是。”皇帝陛下怕她着凉,伸手想将她拉进了怀里,给地盖上被子。 阮元却像才反应过来一样,挣扎着不让他碰,一个劲的朝后缩,景梓见她如此,也半倚着坐了起来,轻声哄她:“快过来,别着凉了。” “我不要!”阮元不理他,不停地摇头,“你答应我不走了,我才过来。” “元元,听话。”景梓伸出手,想去拉她。 阮元一把将哥哥的手甩开,哭的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 皇帝陛下知道她一定会闹脾气,却不知道这么难哄,见此也只能强硬的将她抱在怀里,用指腹一遍一遍的擦拭她的泪水,心里疼的不行,好不容易阮元不哭了,整个晚上,小姑娘却说什么也不肯闭上眼睛,两只手就抓着哥哥的寝衣,眼眶红红的,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不停地问,哥哥可不可以不走,我不想离开哥哥。 景梓心疼,看她那么难过,甚至都想任性的不再离开。可是,他不仅是阮元的哥哥,还是整个天下的帝王。 天还未亮,陈九就在外面轻声提醒陛下大军就要出发的时候,阮元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使劲的抓着哥哥的衣角不肯放手,一个劲地喊着:“哥哥不要走,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景梓想将寝衣从她的手中扯出来,他每扯一下,阮元就抽泣一声,他被元元哭的心疼,虽然着急,也不舍得再去扯衣裳了,只好认真地看着眼泪流个不停的小姑娘,揉了揉她的头,一遍一遍地哄:“哥哥很快就回来了,你想我的时候还可以给我写信,就跟我在你身边一样,别哭了,好不好。” 阮元摇头,抽泣着不肯说话。 “陛下,快要来不及了。”陈九不知道内殿是什么情形,只见向来守时的陛下却一直没有出来,只好在门外着急地再次提醒,生怕陛下误了大军出发的时辰,惹来非议。 景梓没有应陈九的话,他伸开手,对着阮元说:“来,走之前让哥哥抱抱。” 阮元不理他,朝后缩了缩,不停地哭着摇头。 皇帝陛下实在没了办法,大军开拔在即,他只能狠狠心,将衣角从阮元的手里拽了出来,不顾阮元的挣扎,替她擦了擦眼泪,转身就要往外走去。 小公主看着哥哥就要走出的声音,大哭了起来,还断断续续地叫着哥哥。 景梓觉得心都要被她揉碎了,脚步顿了顿,又继续大步朝外走去,却不舍得转过去看她一眼,他怕自己转过去就再也舍不得走了。 景梓立誓要与普通将领同吃同住,虽不必如前锋将领一般攻城略地,可是边关之哭,仍远超他的想象,每当深夜,站在布防图面前的时候,他都会下意识的磨砂自己的扳指,想起远在皇宫之中的元元。 不知道她吃的好不好,有没有好好睡觉,有没有好好读书,有没有闯祸,有没有哭鼻子。每每至此,他都会轻轻笑一笑,总觉得自己养个小女儿也不过如此牵挂和操心了。 而在这三个月里,每每有皇城送来的消息,打开元元写的信,皇帝陛下都是欣喜与难过交杂,情绪莫名,每当看到信笺上元元问他的归期,他总是想到临走前一晚,元元哭着看着他的样子,满心都是不舍。 因为有了那次的事情,这次皇帝陛下并没有打算告诉阮元他会离开,他本计划偷偷离开,待元元发现再说,他是再也不敢面对元元在他面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刚刚醒来的小姑娘还一脸迷茫:“哥哥?你怎么还不睡觉?” “元元。”景梓怔了一下,正想说些什么骗过小姑娘,外面却响起了一阵阵地叫喊声,其间还夹杂着兵器相撞的声音,景梓眼神一变,一下将元元揽在怀里,大声:“陈九!” “陛下,”陈九的声音带着少有的慌乱,“别宫的西南角忽然出现了一队黑衣人,苏承大人已经派人赶过去了,陛下还是在安全的地方待着为好。” 景梓面色冷冽,一把将阮元抱在怀里,捂住她的耳朵,就要往外走:“大臣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了吗?” “已经都安置好了,眼下已经将刺客控制住了。”陈九恭敬的回答。 景梓点头:“让苏承来见我。” 话音刚落,只见十几个黑衣人从碧水阁外凌空飞来,直直地像阮元扑去,景梓左手抱着阮元向旁边闪开,右手抽出腰间的佩剑,剑光之间,就和他们缠斗在了一起。 大部分的侍卫都被调去了西南角,碧水阁此处只有一行皇帝陛下的亲卫,而黑衣人却来势汹汹,源源不断地从院墙外翻进。 陈九大惊,高声喊着护驾,又急切的命令一旁的小太监去找暗卫统领苏承大人。 “元元,别怕。”皇帝陛下见元元紧紧地抓着他不放,心里着急,害怕吓着阮元,打斗中还分神低声安慰了阮元几句,让她把眼睛闭上。 小公主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脸色苍白,她摇摇头,说出的声音断断续续,却有着少有的坚强:“哥哥,我没事,小心!” 阮元惊呼出声,因为皇帝陛下分神,一不小心就让一个黑衣人摸近了身,伴随着阮元的惊呼声,景梓利落的转身,手起刀落。此时,苏承带着一队人马赶到了他们身边,因为侍卫的增加,局势暂且得到了一定的控制。苏承和景梓背对在一起,他亲眼见到刚刚陛下分心而险些受伤,说:“陛下,将公主教给微臣保护吧。” 眼见刚刚哥哥差点受伤,阮元差点哭出来,此时听见苏承的话,就想从哥哥怀里挣扎下来:“哥哥,你别管我。” 景梓冷冽地眼神扫过苏承,又皱眉对阮元说:“别乱动。”他眼光一扫,只见有更多的黑衣人朝他们这边过来,他从怀中取出一支烟花,轻轻一扯,漆黑的天空中就绽放开了炫目的花朵,不多不少,正好七朵。 皇帝陛下见此,低低吩咐:“苏承,突围。”然后轻声对着阮元说:“元元,别害怕,闭上眼睛。” “是,陛下。”苏承应道,抬手将哨子轻轻一吹,只见碧水阁的西南角,一匹白色的骏马飞驰而来,穿过正在打斗的人群,稳稳地停在他们面前,“陛下,您先走。” 景梓也不迟疑,抱着阮元,翻身上马,拉住马缰,就超前飞驰而去。 “哥哥!”阮元眼光一扫,忽然看见一个黑衣人的样貌有些熟悉,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那个人拿出了一把弓箭,从背后取下一根剑羽,搭弦,就朝他们这里射来,阮元大声地叫了起来,“哥哥,有箭!” 景梓目光一冷,挥剑挡掉了弓箭。 可是,弓箭并非朝皇帝陛下飞来,根根直朝他怀中的温平公主,景梓将阮元护在披风之中,不许她露头,也不知道挡了多少箭羽。 阮元被哥哥护在怀里,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听见风声中夹着着剑砍过木头的声音,忽然,她只觉得哥哥的身体一颤,她吓坏了,伸手就要拉掉哥哥的披风,想看看他的情况:“哥哥?你受伤了吗?” “不许动。”景梓低声喝道,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他又将披风把阮元套的严严实实,动手之间,又有一根箭羽凌空而来,刺入了他的后背,他却动也没动,生怕阮元担心。 被哥哥的怀抱护着,闻着哥哥熟悉的气息,阮元紧紧地抱着哥哥的腰,泪水顺着脸庞不停地往下流,向来被哥哥养的娇气的小公主却一点都不害怕,她知道,从小到大,只要有哥哥在,就一定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