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物不利长途运输,尤其是粮食、布匹等物资,正好拿来冲抵这项开支。一年两次,分别在八月中、十一月初发放,今日是交割的第一批。
“哼!”李晔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也六十岁了,心中挂碍的王妃李渐仪以及从掖庭被放回来的杨可证又在这几年相继病逝,他还能活多久?
杨诏知道,那是滇王府的人。圣人遗诏,令各王府派世子参加国葬即可,郡王、亲王无需本人亲至。
这些人来了之后,就不可能走了,只会一步步将姚州、昆州、曲州等地“中原化”,最终变成相对恭顺的熟地,就像中原任何一个州郡一样。
雨势不大,落在人脸上,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
李长史捏着鼻子,一个个掀开那些腥气冲天的木桶桶盖,看着里面摞放整齐的鱼干,不住地叹气。
李长史一边感慨,一边清点。
“邵二继位,天下可有骚动?”李晔突然问道。
“完了啊!”杨诏行走在驿道上,看着路旁渐渐染上金黄的稻谷,神情复杂。
“其实……”李长史犹豫再三,还是说道:“邵树德对李家还算可以,够体面了。”
先帝在位的最后三年,滇国的府兵数量翻了一倍还多,达到了七千余。邵六郎大刀阔斧的改革,让这个藩国的实力大大增加,随后又通过政治联姻和军事征服两方面的手段,让国中局势愈发稳固,渐渐拧成了一股绳。
交割的东西主要是实物,这是淮海道和棣州上下愿意看到的。
“唉。”他暗暗叹息一声。
河北、河南移民仍然在一批又一批地南下。
李晔根本不理,笑完后又呜咽痛哭良久,最后才定定地坐在那里,喘息良久。
告哀使杨诏从馆驿内走了出来。
皮子还好,有几张似乎是海獭皮、海狸皮,比较值钱。棣州州府总算还有点良心,没一黑到底。
最多的就是粮食了,主要是小麦。如果到了秋收,就会掺杂大量粟米及其他杂粮。
而且,他在经商上颇有才华,不但打通了安南的商路,还借道宝州,与骠人诸国甚至更远的婆罗门联系上了,生意做得飞起,攫取了大量利益,甚至连大理、昆州都有所耳闻。
说完这句,又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有些时代,落幕了啊。
他笑得很夸张,甚至有几分癫狂。
狗贼!霸占何氏的时候可想过暴死?何氏那贱妇,我当年都没舍得……
百姓们会忘记自己是什么人,豪族会与朝廷妥协,以进京当官为乐事。至于那些野蛮的部落,首领被册封拿捏之后,只会存在小乱——最坑的是,镇压这些小乱的军士,多半还来自云南本地。
舒娘是多么贤良淑德的孩子,也被你霸占了,真是畜生。
绢帛、毛布、麻布是第二大宗。最开始的时候,发过来的以绢帛居多。现在么,毛布、麻布之类的低价值布匹加起来超过了一半。
杨诏很清楚,云南的实力有限,闹不出什么乱子。现在不是藩镇割据时代了,以一隅抗天下不太可行。如果朝廷不重视云南还罢了,但现在矿监一个接一个设立,开采出来的金银铜锡越来越多,再加上云南商社的成立,想让朝廷放弃这块地盘,有点异想天开了。
作为南诏两京之间的连接点,姚州的交通十分便利,中原过来的驿道除刚刚修通的戎州石门道外,其他两条都要经过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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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道,姚州,小雨。
问也没用,棣州刺史回复收上来的税就是这些。反正只要“布匹”的数目对就行,管你是绢、麻还是其他什么布啊!
铜钱极少。
就目前而言,二杨关系还算和睦。但几十年后呢?矛盾必然会有,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累积,最后就被朝廷拿捏了。
驿道远方有个庞大的车队正在北行。
曲州已经被彻底收拾了……
这般手段,已经不比先帝差多少了。
西洱河诸部,在最近十年之内,不断被朝廷削弱,实力已大不如前。剩下的也被分成了好几部,比如他们杨家,就在五年前一分为二,西洱河人称“大杨”、“小杨”。
尤其是姚州,作为两京中间节点,河北人非常之多,到处是魏州、镇州、沧州口音。他们带来了北方先进的农业技术,令姚州户口大增,粮食、水果、牲畜、绢帛的产量同样大幅度增加。
滇王派的就是世子,带着百余辆马车,一路北行。
他有些不解。仅仅是半盏茶的工夫,这具皮囊断不至于如此,思来想去,大概是心神上松懈衰老了。
当然,这些都需要时间。
但新君会停止移民吗?看起来不太可能啊。
“想那么多干嘛!”杨诏摇了摇头,暗忖道:“国朝新辟疆土之中,辽东、云南是最难脱离的。相比较而言,西域倒是有点危险。”
想到此处,他下意识看向西边,目光仿佛越过了重重山川,落到了那片遥远的土地之上。</div class="contentad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