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森伤愈出院。
原本挺拔的鼻梁轰塌了一段。
左侧眉弓缝了七针,留下了永久的疤痕。
说话也不如以前那么利索,因为门牙掉了一颗,不管是讲英文还是说华语,总是漏风。
幸运的是根还在,尚能维系住男人的尊严。
听说那凶手只关了三天便放出来了,这期间还回到了学校逛荡了一圈,道森自然是怒不可遏,冲着院校长将办公桌拍的是梆梆作响。
并恐吓院校长说,此事若不能得到公正的处理,他将去米国大使馆反应情况,以外交手段来解决问题。
许志达院校长面生厌恶之色,强压怒火,一声叹息中,从办工作抽屉中拿出了辖区派出所送来的处理意见书,甩在了道森的面前。
看着那多达三页纸的意见书,道森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捞人,那可是有讲究的。
定了罪的想捞出来,只能是钻空子,比如弄个保外就医。
还没定罪的,那就要看犯的究竟是什么事。
像杨宁痛扁道森这种案子,最好的捞人办法就是把案情稍加修饰,把挨揍的那个人描绘成一个大坏蛋,活该挨揍,那么,揍人的那个,自然也就可以宽大处理了。
而道森过去的所作所为,恰好密切地配合了派出所那边的捞人思路。
听说这洋鬼子用脚踩碾过国旗?还啐了口唾沫?
是!
那该不该揍?
该!
但是,这空口无凭
简单,让小项同学请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吃顿饭喝场酒,然后再找来一面旧了点脏了点的国旗,这不就人证物证全都凑齐了么。
还有。
这洋鬼子是不是骗过师大的女同学?
千真万确!
师大那边的同学都知道。
这洋鬼子在师大的名声要不是到了臭不可闻的地步,也不会跳槽来医学院。
那不就简单了?
不用太多,弄上两封揭发检举信也就足够了。
信上也不用签真名,随便编一个就好。
那洋鬼子做贼心虚,定然不敢较真。
更为关键,也确为事实的一点,那晚上二人干架,可是那洋鬼子老师主动挑衅的杨宁同学。
以上三点,列入处理意见书中,总结为最后一句话。
就此拉倒吧!
再闹下去,你道森也绝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和大多数米国人一样,道森勇敢,聪明,但同时也有些单纯,哪里能搞得明白这处理意见书中的弯弯绕。
看完了这三页纸,道森原本白皙的面庞更显得苍白。
他已然意识到,这顿揍算是白挨了,而且,在医学院的路也将走到了尽头。
女宿1号楼212舍。
胡蓉呆坐在窗前,愣愣地看向窗对面的教工宿舍楼。
自从军训结束后,这还是她头一回没去上晚自习。
一个小时前,道森老师一个人孤零零离开了医学院。她当时很想去送送道森老师,不为别的,就为了感谢一下道森老师这几个月来对自己在英文学习上的悉心帮助。
但最终,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人言可畏。
同学们已经传开,说那天晚上,正是因为她的缘故,道森老师和杨宁才有了那场惨烈对战。
这两个男人
怎么都那么糊涂呢?
平心而论,道森老师确实有种特殊的魅力,很招女孩子喜欢。但对她来说,一个外国人,也只能是限于喜欢的程度,根本没可能再往前发展。
而杨宁,一个阳光,帅气,耿直的大男孩,同样很招女孩子喜欢。
可自己入学前已经定下了目标,毕业后一定要出国深造,所以,她跟杨宁之间也只能是仅限于喜欢,同样没可能更进一步。
这些话,虽然没明说过,但都暗示过他们好多次了呀!
为什么还要做出这种不理智的行为呢?
现在好了,一个被辞退,另一个被开除。
两败俱伤的结果,根本就是毫无意义!
胡蓉默默抱怨着这两个男人,心里面乱成了一坨麻,脑海中一会儿是道森老师的英俊面庞,一会儿又是那杨宁的腼腆笑容。
昨晚喝了酒,睡得早不说,睡得还特别踏实。
但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第二天醒的特别早。
躺在被窝里,实在是憋不住了,杨宁这才披上了棉大衣,奔出了地下室,冲向了两百米开外的公共厕所。
哆里哆嗦一通哗啦啦后,赶紧一路小跑回到地下室中,呲溜一下钻进被窝。
应该是半夜来了寒流,不然这小天气不会那么冷。
起床是不可能的。
地下室可没通暖气,也不允许生炉子,阴冷的程度比起外面来差不了多少,根本不需要用身体去感受,只需要想象一下那脱在床边的衣裤
哪里还能鼓起起床穿衣的勇气呀。
被窝里虽然暖和,但干躺着也不是回事,总要寻点什么事情来打发一下时间才不会那么无聊。
干点什么事情呢?
要不,把玩一下自己身上的那根
逍遥树?
在看守所的那三天,杨宁已经数次把玩过这根,这棵印在自己左手掌心上的逍遥树,也许是因为当时心态比较浮躁,并未看出多少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