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下来,宁俢被折腾得清瘦了许多。
我瞧着他眼睑下的那片青黑,有些为他心疼。
随着临盆的日子愈发接近,我愈是紧张不安,一连几夜做了怪梦。
梦醒时,便会惊慌地抓住宁俢的袖子,说:“我前天晚上,梦见我肚子里的孩儿,是一尾墨鲤,昨晚则梦见它是一朵水菇,今晚却是个鱼尾人身的孩子!你说,这不会是个怪胎吧?”
宁俢屈指弹了弹我的额头,低声轻斥,“你这脑子里总是胡思乱想些什么?你我如今都是凡胎肉身,怎会生出咳,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
我委屈地说:“可咱俩之前都不是人啊。我记得水神和凤凰仙女的结合,结果生了一只水鸟出来。白虎神君和龙女则生了一只麒麟兽”所以,一尾墨鲤和一支灵芝,会诞下什么来?
宁俢默然,颇有些无语,只是说:“莫要多想了。届时便晓得了。鱼也好,水菇也罢,总归都是你我的孩儿,莫非还要丢了他不成?”
我心道他倒是想得开,反正我是挺惶恐的。
直到分娩那日,我的腹疼得无暇多想,躺在床上。配合着稳婆的接生。
当稳婆惊喜地说:“哎呀,孩子的头出来了!”
我便松了口气,看样子,还是个正常人来着。
当听到我娘惊悚地大叫:“苍天,这孩子的脚呢?”
我听了,吓得我赶紧往下一看,瞧到孩儿那黑亮的鱼尾时,我差点晕死过去。
老天,真不带这样玩人的!
就在我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给个说法时,便又听到稳婆语气疑惑地说:“怎么又变做人脚了?方才莫非是我们看错了?”
我娘揉揉眼睛,又看了几下,拍拍胸脯说:“敢情是出现幻觉了,我闺女和女婿都是正常人来着,怎么可能生出鱼尾人身的孩子?”
几人笑着附和几句。稳婆用襁褓将她包裹起来,说:“是个千金呢!”
“少爷也好,千金也好,都是我的孙子。”我娘笑得开怀,然后便去开门,通知我爹去了。
门一打开,宁俢立刻进来。来到床边,握着我的手,温情脉脉地看着我:“让你受苦了。”
我浑身是汗,累得无力动弹。正要叫他把孩子抱来,便听到稳婆惊奇地叫道:“公子快来看看,这孩子的腋下夹着一张羊皮卷呢!”
羊皮卷?我和宁俢对视一眼,忙道:“快拿来我看看!”
宁俢从稳婆手中接过,然后放到我的掌心。
我摊开来看,当瞧见那熟悉的纹路时,顿时惊喜,“真是画境!”
真是太好了,看样子,道政和白芙的姻缘便能修复了。
宁俢望着我欢喜的神情,黑着脸说:“你就知道操心别人的事,我们的孩儿都被你抛到脑后了。”
话落,那孩子在稳婆的怀里,十分应景地哭了起来。
稳婆哄不及,宁俢便去将她抱来,然后给了赏银,命稳婆退下。
待屋里只剩我们三人,我小声跟宁俢说起方才那孩子变幻鱼尾的事,宁俢听得一怔,低头仔细端详着小小的一团。
几乎在他的目光刚落下的时候,那小腿儿就变作了黑亮的鱼尾。
这孩子像是故意配合的一样。我看得惊奇不已,摸了摸她的小尾巴,而后说道:“好孩儿,快变回去罢,莫要吓着了外人。”
说来也奇怪。这孩儿像是能听懂似的,听话的将鱼尾变作人脚了。
我看得着实欢喜,将她搂在怀里,夸赞道:“真是个聪明懂事的宝贝!”
话落,她便咯咯地笑起来,小模样高兴极了。
素来面瘫的宁俢难得笑了起来,柔声道:“你我的孩子。自然是比别人的聪明懂事。”
我无语地瞅着他,然后低头问问孩儿:“你爹的脸皮子是不是太厚了点?”
小孩儿挥着小肉拳,似赞同。
当天晚上,一家子凑在主屋商议着这小娃娃的名字。
我爹娘都是没读过书的粗人,当下就说:“取个名字有什么难,就叫春花好了!”
“噗”我一口鸡汤喷了出来,这名字委实太俗气了点。
“女娃娃生得漂亮,跟朵花似的,叫春花怎么就不对了?”我爹嗓音洪亮地嚷嚷。
我娘则说:“哎呀,春花什么的,俗死啦,依我看啊,叫如花,如花似玉嘛。哈哈哈”
我默默瞅了孩子她爹一眼,就见宁俢的额角跳了跳,忍了忍,冷硬着语气说:“岳父岳母,取名还请慎重!”
我爹娘一时戛然无声,瞅着他,讪讪道:“那你觉得。叫什么好?”
“宁蔻。”
话落,我爹娘互看一眼,“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