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的一番话彻底让我震惊，不知道是不是我偏执，我觉得许文文才是一切原罪的首因。我的脑子里闪现了无数个许文文，快要将我填满。

眉心不由得蹙起，我看着她那双饱含风霜的眼里噙满着泪水却固执地不在我面前流出，心里难受不已：“妈，我会处理好的。”

见我冥顽不灵，我妈再次失控：“处理，处理，可你每次都处理成什么样子了？”

面对她的控诉，我不能说一个字，最后她跟我说：“这次回来就别回去了。”

我下意识地一惊，我妈的意思是让我现在就跟过去说再见？知道她在气头上，可我做不到。

“妈，我现在已经在正大上班，怎么样都要回去有个交待，不能就这样无缘无故地离开，这样印象不好，也是不负责。”

我为自己找着借口，可她说：“公司不会因为没有你而停止转动的，况且你也不是无缘无故离开。出了这样的事，融城都知道了，更何况是海城？”

她看着我，我一下感觉其实我妈什么都知道，继续说：“路遥，这是你跟过去说再见的最好时候。我这边也收拾一下，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回乡下，明天我就给路兵电话，让他也回来。”

看来，这次为了我的事，我妈已经下定了决心，又要一次全家搬迁了。

“妈。”

我一下有些茫然无措，喊了我妈一声，却不知道说什么。她一手抚着额，一手朝我摆了摆手：“睡觉去吧，不早了。”

回房时，我扭头看向了我妈，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她对着我爸的遗像，一动不动。

躺在床上的时候，顾琛的电话打进来，问我情况怎么样了。

我没有办法，也想知道顾琛是什么打算的，就如实跟他说了：“我妈让我不要回去了。”

说出这句话时，心里其实特别平静，好像我已经接受了这即将要到来的结果，可能我无论怎么做，都会这种结局。

电话那边明显沉默了，许久后，顾琛说：“那你就先在家里待一段时间，我这边手上的事处理好后就过去找你。”

我下意识问道：“顾琛，我们会在一起的，对吗？”

这句话我问过多遍，而每次他给我肯定的回答，可这次，他明显顿了一下，就在我蹙眉时，他说：“会的，不会发生的事就不要想了。”

我默了下后，又是问道：“爷爷的情况怎么样了，严重吗？”

“不严重，住院观察几天就好了。”

我们两人的心里好像都各自藏着事，所以说话也不是很顺畅，我不喜欢这种感觉，特别不喜欢，所以说道：“不早了，我要睡了。”

他也说：“好，记住别胡思乱想。”

最后一句话，还是给我烦躁的内心给了一剂安慰。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来了，本想亲自做早餐给我妈吃，可是，她已经将早餐都做好。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挺好的，可就是少了点儿什么。

我妈出去买菜的时候，嘱咐我不要出门，其实我也不敢出门。

住在独幢的别墅里时，听到不到这些纷言乱语，可是，现在住在镇上的小区房里时，一大清早我就听到窗户外边有人说着我的事，像早起的鸟儿一样叽叽喳喳。

难怪我妈不让我出去，恐怕我一出去，就真的会被他们的口水淹死。而且从楼上下来的居民，下到我们家门口时，那脚步声明显是停了一会儿的，而且结伴的，还会说两句难听的话，有的还提起了我爸，说我爸可怜，死了都不能落个安生。

透过薄薄的一层窗玻璃，我能看到晃动的黑影，那是他们驻足的脚步，想往里面探个究竟，这里面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

而我却下意识地躲在一边，不让他们看见。其实门窗都关着，根本没人能看到。

想到此时我妈还在外面，在那最会传播是非的菜市场，她将受到怎样的指点？昨天她就说了，别人已经对她指指点点。

我颓废地坐在那里，像个呆子一样，突然地，我就想到许文文，如果不是她，我又怎么会这样？

我妈说她不是一般的家庭，她没有接触过都知道，更何况是我呢？她是海城有名家族的大小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就算真的杀了人，也有人替她顶罪，所以她才那么嚣张，对我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哪怕是结了婚，都还能那么明目张胆地做着自己喜欢别人讨厌的事。

那是她有资本，而我，只有受的份？

烦躁地想抽根烟，却发现走的匆忙，哪里想起来带烟？

在家里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我妈从来不抽烟，家里又怎么会有烟？我看了看时间，我妈出去也有一会儿了，按照平时的速度她应该回来了，今天却是晚了些时候。

坐立不安地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后，四面都是墙，每当我想要开门的时候，就会想到外面那些人有色的眼神和伸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我就又退了回来。

难道我就要这样被困在这里，像个老鼠一般？

可我此时此刻不就正是一只老鼠么？如这果走在大街上，我会不会被打死？

可是，突犯的烟瘾让我心里特别难受，最终没抵得过，换了件带帽子的衣服，开门出去，可刚到门口外面，就迎面而来两个买菜回来的老太，擦身而过的时候，她们只是奇怪的瞄了我一眼，我以为她们没认出来，下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其中一个老太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喊了一声：“哟，这不是路遥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一喊，不得不让我顿住脚步，而且她还那么热情地跟我打招呼，我只好转回头，跟她们笑了一下，说：“阿姨好，那个你们先忙，我出去一下。”

另一个老太说：“你是出去找你妈吧，你妈在菜市场被人围住说话了，你快去看看吧。”

我妈一定是遭到别人的攻击了，我赶紧跟她们说了声谢谢就往前大步迈去，身后传来她们的叹息声：“是啊，真是没想到。”

“可惜了。”

“就是可怜了老路，娶了一个结过婚的老婆，儿子离婚了，现在女儿又这样，这要是让他泉下有知，他才是最伤心的那个啊。”

“快别说了，小心被听到了不好。”

“”

听到这些，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以前只是担心我的事被我妈知道后她的反应和态度，却从未想过外面这些人对我们造成的影响，我无所谓，仿佛已经接受，可我妈怎么行，她这一辈子恐怕都不能接受她有一个干出见不得人勾当的女儿，可又不得不接受。

那种无奈和痛苦并不是我能体会到的。

走在大街上时，还好我没被人认出来，幸好天气凉了，我裹得比较严实。

手机响起来时，是路兵打来的。

“姐，妈打电话给我，让我回家呢。”他着急道，“还让我永远不要来海城了，她说要我跟你们去乡下，是不是真的？”

我一下子觉得有些不安，无端地，我的事波及到路兵了。

“那你要不要回来？”

他立马说道：“回去肯定是要回去的，你都不知道我妈一听我不回去，都跟我发火了。可是，我在正大做的挺好的，也感兴趣，不想就这么放弃了，我还想把它当作自己的事业来做呢。”

难得他这么有上进心，而且作为男人，本来就应该以事业为重，他现在好不容易在事业上有些起色，他肯定是舍不得离开的。

我一边走，一边观察着路人的表情，跟他说道：“你先别急着回来，我来跟妈说说，你在那边好好工作。”

听我这么一说，路兵顿了一下，问：“姐，妈有没有打你？”

记得小时候，我跟路兵总是太调皮，可她从来不会因为这些打我们，只是我们犯了原则上的错误时，她就会打我们，倒是我爸，老是护着我们，说我们还小，不懂事。

可这次，我犯的错，于我妈而言，早就超过了道德底线，但她也只是让我跪在我爸的遗像面前，一下都没打我。

是我已经长大了，她不会再用小时候的那一招了，还是？

我猛然惊觉，从昨晚回来到现在，我跟我妈没有一个肢体上的碰触，以前，我们总是拥的那么紧。

拧了拧眉，我说：“没打。对了，公司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路兵叹了口气，应道：“状况不太好，昨天关掉的设备，现在大多起不来，有的起来了还要经过重新调试，非常困难，有的研发已经无法再进行下去，更重要的是，股票大跌，昨晚一堆记者堵在门口，就像轮班似的，今天一大早我来的时候，他们竟然还在。”

之后是他长长的一声叹息。

听到这一声长叹，我心里特别难受：“路兵，姐姐是不是特别脏？”

那边愣了一下，而后慌忙说道：“瞎说什么呢姐，以前是我不知道，现在我什么都知道了，不是你的错，你别乱想，妈也只是一时不能接受，以后会好的，只是苦了姐夫。”

是啊，我总是在给他找麻烦。

我微微笑了一下，跟他说：“顾琛那边，你多看着，公司的事多费点心。”

“知道了姐。”

挂了电话，一抬眼间，就看到一群人围在菜市场门口，都是跟我妈年纪差不多大的，她一边笑着一边推拒着别人。我这才想起，为什么没看到赵阿姨？

我一下上前，朝她们喝道：“干什么呢你们？”

众人一听到声音，顿时将所有视线都投向我，怔愣了片刻后便是恍然大悟，似是想到我是谁，有的鄙夷，有的吃惊，她们的表情都很精彩，有的人还互相确认：“是她吗？就是她吧，居然还敢出门。”

我妈也知道我脾气不好，搞不好我可能会跟她们打起来，她正担忧地想说话时，我拉着她的手就走出了人群。

她的手很粗糙，那是长年累月干粗活积累下来的，此刻这样牵着她，想起小时候她也是这样牵着我跟路兵，只是那时候是有说有笑，现在她是满腔愁绪，而我则是泪流满面。

“不是让你不要出来吗？”我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没了昨晚的激动与愤怒。想来经过一个晚上的调整，她想通了一些事。

一时之间，我竟忘了我出来是干什么的，只说道：“你这么长时间没回来，我来看看。”

她没说话了，我一边走一边跟她说：“妈，我答应您暂时不回海城，您就不要让路兵回来了。他是男人，有自己的事业，而且他现在做得挺好的，如果就这样让他回来，会耽误了他。”

我妈还是没有说话，我扭头看去，竟发现她在偷偷地抹眼睛，顿时我心里又是一酸。

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后，我松开了我妈的手，她看着我，叹着气，说道：“路遥，妈知道妈的做法你接受不了，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我只想让你离开这些是非之地，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平平淡淡才是真，难道不是么？

我一直理解我妈的做法，只是我自己心里还没想好而已。

她又说：“是你弟给你打的电话吧？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你们姐弟的关系倒是变好了。”

以前，我弟的确是有些不懂事，得知我做了小姐这一行，更是恼怒，还跟美红合计一起将我卖给了明凯。

可是，任何事情都是有得有失，不经历过程，又如何成长？

不管我从中得到了多少，路兵的变化是我最欣慰的。

“嗯。”我应了一声，“妈，暂时就让他待在那边吧。”

我自己的事还是先不说了，免得又让她不舒服。就如顾琛说的，我就先待在这里，后面再跟她慢慢谈吧。

心里有些自嘲地笑着，感觉自己就像在躲债似的，可事实上，远比躲债更为严重。

手机响的时候，我妈还在跟我说话，见我看了她一眼，她转身就去了厨房准备中午的吃食。

“路遥！”

是秦超。

他一定是知道了我的情况，所以给我打来电话，其实昨晚他就已经打了，包括小山他们，我没接到的都回过去了，但唯独他的没有回。

上次他去海城被顾琛打破了鼻子，我说看他也没有去看，后来是打电话给他的。他对我的心意还在，可我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个路遥，我不想骗他，更不想耽误他。

对于他的着急，我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

我拧了拧眉，出声道：“秦超，别再找我了。”

那边的声音立即大了起来：“作为朋友，我只是想关心一下你难道也不可以？”

我更是蹙眉：“当然可以。你能打来电话我已经很开心了，你的关心我已经收到，谢谢你。”

“路遥，我想见你，我要看到你没事我才放心。”

“我能跟你说话，就说明我没事，你可以放心了。”

可他还是执着：“我想陪在你身边。”

“秦超。”我有些头疼，“我们已经没可能了，你别再执着了，我已经变了，不再是那个爱你的路遥了，我现在已经爱上了别人了。”

是啊，我以为我会和秦超一直走到老。高中那会儿，我们一起憧憬着我们的未来，他是我的白马王子，我是她的公主。

可有人说，初恋之所以美好，是因为大多都会分道扬镳，得不到的往往才是最好，也是最珍惜的。

我对秦超现在更多的是愧疚，不管他中间经历了什么，可始终对我如一，但我呢，我竟然爱上了别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