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充满辞旧迎新节日氛围的新年,因为保护区的新闻变得沉重起来,我手机不离手,随时刷新看新闻。
向泳恩到的时候,也知道了保护区的消息,她搂着小种子。担心的看着我,“我也很久没有他消息了,他没有手机,只能等他主动打电话给我,上一次听到他声音,两个多月以前了。”
我艰难的挤出点笑容。
小种子絮絮叨叨的跟向泳恩说堆雪人的事情。开始很高兴,后来一点点注意到我的神色不怎么开心,就问妈妈怎么了。
本来我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被孩子突然这么一问,我一下子就不行了,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下来,我起身去了卫生间,站在里面痛哭起来。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十几年前的这一天,一场大火让我失去了父母。很多鱼泉的父母也在这一天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就像五号楼的胡姐,失去了唯一的儿子。
造成那场悲剧的人,不管无意还是有心,也从此和那些受害者家属一样,生活在了醒不过来的噩梦里。
一场大梦中,有我,有毛莉,有江植
多年后的今天,江植又再次失去了联系,不知生死,竟然还是在这一天我哭着看镜子里的自己,这难道是宿命吗。是老天的刻意安排?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现在内心的真实想法,我不想他出事,哪怕今生我们都不会再见面。我也希望他好好活在这世界的某个地方。
我怕他不在了,这比我无数个夜里问自己是不是从来就没拥有过他,更加可怕。
我从卫生间里出来时,向泳恩拉着小种子的手,站在门口看着我,孩子一定不理解妈妈这是怎么了,可是他像个小大人似的什么都没再问我,只是笑着问我要不要去看看他堆得雪人。
我没再流眼泪。跟着小种子和向泳恩一起去看雪人,我站在院子里朝保护区所在的那个方位望了望,相信他一定会没事。
李猛是新年的凌晨赶到善苑的,他来的时候我没睡一直等着他,向泳恩陪着小种子去睡了,她跟我说这些天孩子就交给她了,我不用管,我想干嘛就干嘛,只要心里不觉得憋屈难受就行。
李猛坐在我对面狼吞虎咽吃东西时,我正拿着手机发愣。
我的手机里,几乎没有任何跟江植有关系的内容,我的社交软件里没有他,通讯录里没有他,通话记录里也没有他,甚至黑名单里都不会有他的痕迹。
原本还存了几张从李猛微信那里弄过来的照片,可是最后一次谈完话后,我犹豫了一星期后还是把照片都删除了。
如果他这次真的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我都没留下一丁点跟他相关的讯息,哪怕是说分手的记录都没有。
还有,我等着李猛的时候仔细想了想,我跟他连合照都没有,除了在伦敦拍的那组特殊的婚纱照,可那些照片也都不在我手上。
好后悔啊,我当时应该留下那些照片的,应该的。
我满心凄凉,忽然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上楼,李猛吃惊的抬头看着我喊我,我也没理他。
我直奔向泳恩的房间,她和小种子在睡觉,可我还是敲了门。
向泳恩起来开门,睡眼朦胧的看着我,问我是不是保护区有消息了,我说不是,然后就问她有没有在伦敦的那位帅哥老板的电话,我要找他,就现在。
向泳恩不知道我要干嘛,可是看我着急的样子,就赶紧拿着手机翻起来,很快找到了电话号。
我顾不上解释,马上给伦敦那边打了过去,可是电话通了我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语言不行,又赶紧让向泳恩替我跟帅哥老板说话。
我让她问帅哥老板,他还记不记得我去伦敦时和江植在他婚纱店里拍过的那些婚衫照,他那里是否还有备份。
向泳恩这时才知道我为何半夜抽风打这个国际长途,她帮我用英语问着,脸上忽然露出笑容冲着我直点头,我就知道一定是那边还有备份。
“他说有的,我让他把电子文档发过来,你是这个意思吧?”向泳恩跟我确认,我使劲点头说对的,我就是要那些照片。
婚纱照很快就用邮件发了过来。
我接收后点开看,往日一幕幕从心底浮上心头,围着一起看的李猛和向泳恩都沉默着,他们的心情一定跟我一样难受。
“好了。都去休息吧,别弄得跟人已经不在了似的,天亮我就继续联系,咱们都得精神这点,他可能随时需要我们呢!快,都去睡,睡不着也闭眼睛养精神!走吧。”李猛最后打破了压抑的沉默,让我回房间休息。
我也不想他们跟着我一起熬,就回了房间,可是睡不着,就只能像李猛说的闭着眼睛养精神。
李猛说了,保护区那边人烟稀少,地震应该不会又太大的人员伤亡,可是保护站失去联系还是让人担心,就看今天能不能有消息了。
我也明白,可是没办法控制心情,只会一直往最坏的发展上面想。
天刚一蒙蒙亮,我就起来了,我出了客栈,直奔古镇入口那里的一座小庙,想去烧一炷香。
我其实从来不信这些,来善苑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过去,这里的人和游客都很信这些,我昨晚突然也就觉得自己也该去庙里。
即便是临时烧香,我也想接着这个替江植祈福,希望他平安无事,很快就会有消息,平安无事的消息。
我以为自己来的足够早了,可是到了小庙门前才知道,善男信女们比我要更早,这里已经是烟火缭绕,聚满了来祈福添香的人。
新年新气象,大多数人都是来庙里图个好彩头,我跟着大家跪拜磕头,上香,闭眼在佛前说了我的心愿。
不知佛珠是否会宽恕身上罪孽深重的人,我手里捻着一根香,出神的望着庙里的佛像,直到身边的好心人善意提醒我香要烧完了,我这才反应过来,把烧得所剩无几的香头插到香炉里,转身离开。
回客栈的路上,遇到比邻的邻居商户,她笑着问我去哪了,知道我是去庙里烧香就说这时候去庙里许愿很灵的,该去,去得好。
我笑着无语,心里想着我刚才在庙里许的愿望。
我别无多求,也许也只是我今生唯一一次向佛主许下心愿,我只求江植平安无事活下去,只要他活着。
回到客栈里,李猛和向泳恩都起来了,小种子也起了,我进院子时,他正从向泳恩手上抹了乳液往自己的小脸上抹着,扭头看见我,叫着妈妈就扑了过来。
我看着小男子汉几乎就是江植翻版复刻的眉眼,心头酸楚的要命,可我没有在孩子面前失态哭起来,我帮他擦好脸,亲了他一大口。围帅在划。
小种子很乖巧,像是知道我心里难受,自己吃饭,吃好了就去隔壁卖杂货的店里找他的小伙伴一起玩。
我和李猛,向泳恩坐下,李猛握着手机,眉头难得的皱起来,向泳恩问我店里有没有打印机,她想把我跟江植的那些婚纱照打印出来。
“你两那几张拍的真好,我要打印一套留起来,做个纪念。”向泳恩刚一说完,李猛就扭头瞪了她一眼。
向泳恩也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不好意思的笑笑看着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表达你知道的,春夏”
我当然明白她不是那个意思。
“我也想打印出来呢,麻烦你也给我打一套。”我说着,起身领向泳恩去我办公室。
婚纱照从打印机里掉出来时,我还没什么反应,拿着照片的向泳恩却突然哭了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停不下来。
她哭着跟我说,“你都不知道,混球跟我说过,我们两个商量过,我们结婚以后等个三年就离婚,混球说要跟怪姐姐去雨乌,他要带着你去那里举行婚礼就这个戒指,他说到那时要正式给你戴上,那是他妈妈留给儿媳妇的戒指,他让我别嫉妒,他能给我婚礼给我名分陪我演戏,可就是不能把这个戒指给我戴上,这戒指”向泳恩红了眼睛,指着照片上我手指上那枚黄金镶嵌的戒指,“混球说这个只能给你可是你看看你们你们两个混蛋,混蛋”
我很想哭,可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向泳恩说的太正确了,我是混蛋,他也是。
为什么我到现在才意识到一件事,意识到其实所有的对错都不如和他在一起活着重要!
我最需要最在乎的难道不就是他这个活人吗,可我干嘛一直违心的认为那些过去那些对错仇恨都比他重要。
等我明白了,想透了他却消失了,也许比上一次消失的更彻底。
是真正的消失。
我不敢想下去,整理着打印好的婚衫照,看着江植和我表情古怪,服装另类的定格影像,视线一点点模糊下去。
向泳恩也慢慢不哭了,这时李猛跑进了办公室里,瞪着我说联系上保护站那边了。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保护站那边没事,没有人受伤。”李猛瞪圆了眼睛,说话声音好大,跟吼似的。
向泳恩听了他的话,马上高兴地说了句鸟语,我也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可是,可是站长说,那小子十天前就离开保护站了,没说去哪儿,就是说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了。”李猛话锋一转,又来了这么一句。
向泳恩和我几乎同时冲着他喊了起来,他这话说的!
“十天前走了,也没跟你说吗,没说要去哪儿?”我刚刚落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问李猛的话也好大声音。
“是啊,他没说吗,也没给我来过电话,混球!魂淡!”向泳恩生气的喊着,使劲挥了挥拿在手里的婚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