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周朝坤 “皇姐,皇姐。”一个约摸十岁的孩子跟在周翊君身后,扯着她的红绫绣绒弹花披帛,“你等等我。”孩子奶声奶气,不停撒娇道。 “坤儿别闹!”周翊君不耐烦,敛紧披帛,一个劲的朝殿外走,不去看身后的孩子一眼。 “皇姐怎么不愿与我说故事了”孩子微微撇嘴,周翊君皱了皱眉头不愿去搭理他,她是在说故事,可是说着说着就发现这孩子有些走火入魔 “那皇姐有没有见过颜一大师”孩子睁着天真的双眼,满怀期待的问道。 周翊君蓦地刹住脚步,“颜一只是传说中的,坤儿总是问这些干嘛”他是从哪里得知的颜一大师的事,颜一仙逝有三十年了,且是宫中禁闻,是谁这么大胆。 “是谁同坤儿说的”周翊君弯下腰放柔声声说:“告诉皇姐” “并无人告诉坤儿,坤儿自己在藏书阁发现的《方异录》。”周维坤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方异录》许是自己鲜少去藏书阁,并不知道有这本书,“《方异录》都讲了些什么”周翊君凤眼微眯。 “颜一大师啊!”周朝坤不假思索,“颜一大师凭一萧能御百鹤。”周朝坤扬起下巴,十分骄傲的说。 周翊君摇了摇头,颜一大师能不能御百鹤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那颜一似乎与皇家有过节,其他不得而知。 “坤儿有功夫不看诗书六经,倒有空看这个”周翊君眸色一沉。 周朝坤撇了撇嘴,十分不情愿的样子,“我不爱看那个。”他小声嘟囔道。 “坤儿和我讲这个,不怕我告诉母妃”周翊君忍住嘴角的笑意。 “因为我只有你一个姐姐啊,皇兄还有弟弟妹妹从来不愿意同我一起玩。”周朝坤攥了攥衣角,“母妃管的又严,我只能同皇姐讲了。”说完眼睛便水光潋滟,周翊君不忍直视,“好,既然坤儿信我,我就不会骗坤儿。”她拂过他细软的发丝,“那以后坤儿私下里悄悄些,皇姐也绝不告诉别人。”周翊君允诺道,坤儿也是可怜,她心里叹息,母妃有些太急切了…… “只是坤儿,这些颜一什么的别再说了。” “公主,四公子来了。”双佩进殿禀报。 “快请进来。”连周翊君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眼神中的那一丝惊喜。 “见过公主。”管世练快步走入殿中,面带笑容作揖道。 看着躲在周翊君身后的小孩子,管世练下意识的行礼道:“三殿下。” “你如何知道他是三殿下”周翊君不禁好奇,三弟与四弟生辰只差一个月,他是如何笃定一定是坤儿? “与公主气质容貌相近,想必一定是三殿下了。”管世练抿唇。 “哪里像?”周朝坤立即从周翊君裙摆后绕出,“母妃讲我生的比皇姐好看。”周朝坤骄傲地扬起下巴。 “男孩子哪里需要生的很好看。”周翊君忍俊不禁地扶额,觉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不一样的。”周朝坤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不一样。”又重复了一遍。 “哪不一样了?”周翊君伸手掩住唇齿,忍俊不禁。 “三殿下是想说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管世练俯首笑道,“若是女子,见到狂徒反而不足为奇了。” “管卿深得我意。”周朝坤学着大人的样子负手而立,摸着莫须有的胡子。周翊君额角一抽,管世练也忍不住勾起唇角。 “坤儿今个不需要去母妃那看功课”周翊君推着周朝坤笑道。 周朝坤蓦地瞪大眼睛,似乎想起来了这回事,匆匆扔下一句“告辞”,便转身跑开了。 这时周翊君才从方才的嬉笑中回味过来,才注意到管世练,镂雕白玉冠束着一半的青丝,余下一半放于而后,薄绒石青色的外裳稍稍离身,鱼肚白刺绿松针的将修长的身形勾勒的一览无遗。 “进去说吧,门口有些冷。”周翊君微微缩首将下颚埋入兔风毛中,满眼笑意的看着管世练。 管世练被着笑意盈盈的眸子望的有些出神,愣怔了一下,哂笑着摸了摸鼻尖,“是我不懂事了。” “天逐渐冷了,表哥少穿的这样单薄了。”周翊君瞧着他织着薄绒的外裳,她本意欲责怪尚宫局的人做事不周到,却想到他身份敏感,想来还是换一套说辞。 “哪里冷了,表妹这如沐春风。”管世练淡淡一笑。 “油嘴滑舌,先进去吧。”周翊君眼含娇嗔,面带薄怒,面庞微侧拨开珠帘,“还不快来。” “诺。”管世练灵台一清,哂笑着快步走入殿中。 “今日可带了什么好东西”周翊君倚椅而坐,侧首微笑道。 管世练微微摇了摇头,“是贵妃娘娘恩准我去国崇文馆。”他抿唇看向别处,“要我做三殿下的伴读。” 周翊君一怔,“那恭喜了。”她本以为母妃会送他去弘文馆,好在去崇文馆也并无过多不妥……祖制有云崇文馆生二十人,以皇族中缌麻以上亲,皇太后、皇后大功以上亲,宰相及散官一品功臣,身食实封者,京官职事从三品中书黄门侍郎之子为之。母妃估计是按皇族缌麻之亲送进去 ,弘文馆用的也是皇亲国戚之类,但纨绔子弟居多,她怕那些势利眼给他眼色瞧。崇文馆主要是皇子读书之地,有三弟在,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只是以后可能苦了表哥了。”周翊君轻笑,“我三弟小,不懂事,先生那,表哥可得多担待点了。” 管世练深吸气抬眉,不知道那位先生脾气如何,倘若是个严厉的,那三殿下的板子可都挨在他身上了。 周翊君见他愣住的样子,忍不住掩嘴偷笑,“皇子伴读也是宗室近亲,不会委屈了表哥的,我方才不过开个玩笑。” “若是先生打了板子,公主可得多教导教导三殿下,让世练少受些皮肉之苦。”管世练睁大眼睛佯装可怜,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不过说真的,若是有哪个不知礼数的冲撞了,不必忍着,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主。”周翊君突然一本正经起来,“但是碰到六皇叔的世子周玄玦,他若跋扈,不与他正面交锋就是。”周翊君顿了一顿说道。 “好。”管世练答应道,“我比较好奇,公主是如何知道的这样清楚的” “跟着太子哥哥进了五年的学,其中门道自然知晓。”周翊君起身思考道:“也就是去年才断的学,老太傅身子不大好了,就换了个先生,教的尽是些诗书,不爱听,便回来了。”周翊君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十分不屑,主要是刚来的先生总是区别她是女子,许多东西也不愿意教她。 “每日寅时起身一定十分辛苦。”管世练双眸微眯,皇室子弟多纨绔,他不大相信这位素来玩世不恭的公主也能按时进学。 “那是自然。”周翊君立即回答道,“就连周玄玦那样的混世魔王也鲜少迟到。”以前老太傅在的时候,可不管什么伴读之类的,想起来有些后怕,一次打周玄玦可是连戒尺都打断了三条。但老太傅最让她敬佩的一点就是他从不区别于她是女子,反而一视同仁。 管世练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这些皇家子弟远比他想象的要厉害。“可那位新先生来了可就不一定了。”管世练闻言抬眼看着她。 “新先生并非老太傅举荐,是六皇叔硬塞进来的。” 周翊君凤眼微眯,皱眉道,六皇叔的势力已经大到能让父皇无法反对就把人送进来……作为师长,他们无论如何也把人赶走,也许他能够做到。 “崇文馆先生不止一位,新先生的话你也不必多听,有机会斩草除根便是。”周翊君转向他,笑的宛如孩童天真。 “是。”管世练作揖,看到她的伪笑,他大抵明白她要他做什么,“世练定不让公主失望。” “喏,这称呼又生疏了。”周翊君摊手,“我可没让你去做什么。” 管世练微微点了点头,“公主说的是,只有冬日里的雪可得下的大一点才能斩草除根,不然来年杂草丛生,可就麻烦了。”管世练将视线移至窗外,让新先生下台的事的确只有他做最合适,对于这些双手从不沾鲜血的皇子来讲,这本就是一场交易…… “有什么需要的人事,向钟粹宫要就是了。”周翊君指腹摩挲着下巴,“务必要不留痕迹,表哥也是管家人。” “表妹就如此信任我吗”管世练不禁疑问道,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就急于委以重任。 她怔了怔,这确实不像她平日的作风,周翊君扶额,她的近日是怎么了……确实与他坦白了许多东西,“血浓于水,许是这个样子吧。”周翊君收回视线,移向他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