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的瀑布落下水花,青衣游在澄净见底的水中,随水波摆荡。裴色游动,瓷肌微露,远远看去,好似浅眠于水面的绝美女子。 冰凉的水激起瑟瑟,她睁开眼,脚腕上还捆着一节金色的细细绳索。 裴色此时罗袜半褪,金色的绳索微微紧绷,一道浅浅的红痕,显得脚碗上肌肤细白如玉。 老魔没死,裴色在没过腰的激流中站起身,青色衣裙随碧波荡漾,脚腕上的金色绳索传来细微的拉扯。 她看向不透明的瀑布,又垂了垂首。 灵器没有失效,说明使用它的主人性命还在。 眼前是奔流而下的瀑布,裴色试着绕过它,就见不远处水中翻腾,透过澄碧的水,数十只骨架像鱼一样,欢畅地游动,他们围绕着一个瘦骨嶙峋的人,其中一只环在他身旁,尖尖的骨爪撕裂他的血肉,血染红湖水。 可他却没有哀嚎,因为他脖颈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老魔只能发出‘呃呃’的叫声,在水中胡乱扑腾着。 这些骨架都只围在老魔身边,裴色的出现并没有惊扰到他们。 裴色走不了,捏着衣角,她静静地看着。 老魔很快只剩一副粘连血肉的骨架,血水混浊。白骨们也随之散落,啪嗒啪嗒掉落水底。 “这是,那些被老魔生食的人。” 他们骨节莹白,流畅美丽。看着看着,裴色觉得,人,有的时候,还不如鬼物好看。 脚腕上的金色细索很快松开,想来蓝大蓝二那里也可以恢复灵力。 裴色将绳索收入乾坤袋,再将百毒丹的解药碾碎了撒入水中。 脚下是软的,又有阻力,要比地上辛苦,裴色也受不了这冰凉,很快上岸。 就在这时,脚下传来坚硬的触感,裴色并没有在意,许是石块之类的。 可是接下来,她走了几步,脚下都是结实的。 “这么宽大,平整的石块吗?” 裴色潜入水中,看到自己一路来依稀的脚印,拂开先前坚硬的那一片。一块雕着古老花纹的光滑石板映入眼中。 上面的纹路像是枝叶,又像是随意雕刻,裴色拿手丈量了下,手指轻轻碰到。石壁边沿有一小块凸起,裴色一触到,听得咔嚓一声,石壁后移打开。 是一个幽暗的方形隧道,裴色微微向前一步,想看看里头有什么。刚一靠近,一股吸力传开,裴色瞳孔放大,扒住了隧道边沿,可还是被卷入黝黑的坑洞。 湖里出现一个快速旋转的漩涡,水面汹涌。 即便有水作为缓冲,裴色也跌撞到。很快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头晕目眩。 这隧道时上时下,好像没有尽头,而裴色也在这巨大的冲击中,抵抗不住昏迷。 无尽的黑暗,不知何时,水流逐渐缓慢,她仿佛一叶扁舟,不知要浮游到何方。 就这么飘,从东海边飘到了西海边。 裴色眼前出现了点光亮,十分刺眼。墙壁上一排列的日月珠明亮璀璨,石壁上覆着浅浅一层的天然白色晶体,使这里亮如白昼。 她支撑起疲惫无力的身体,旁边是亮光照不透的如墨潭水,波光粼粼,幸好没什么呕臭的气味。 起身绕着这里走一圈,发现另一旁是两个长形的池子,里面池水一白一碧,雾气氤氲,形同温泉,可池水却是凉的。 对面还有个光秃秃的白木床,上面锦裘散落。 裴色停驻在池水前,她在这里感受到了浓郁的灵气,让人毛孔舒张,身轻如燕。 就在这时,碧色的池水微荡,裴色从乾坤袋中拿出长剑,做好戒备。 紧接着波纹越来越大,水底隐约可见玉白的肤色。 裴色心道不妙,这里居住的人并不是不在,而是在沐浴。 一只骨节如玉的手伸了出来,扶上池壁,接着,那男子坐起身,一个头颅顶着湿漉漉的黑发,没出水面,乌发在水中缠绵。 裴色垂首,弯腰,行了个江湖歉礼。 “在下清远,练气九阶,在一处瀑布,误入了修人的洞府,还请见谅。” “无碍。”那男子转过身,唇红齿白,眉目端秀,眼眸温文,含笑说道。 裴色回避,男子穿好了衣裳,白衣俊雅,一番交谈,知他姓绡名沫,找到这一处无人的宝地后,在此养病。 他有时也能遇到不小心触碰陷阱的人,可那瀑布底的通道,连他也不知是何为。毕竟这地方,并不是他建造。 绡沫年方二十,家在邻国京城,单一水灵根,同是练气九阶。 裴色与他交谈下来,发现她性格温和,可有一处不解:“绡兄天赋异禀,为何仍是练气修为。” “实不相瞒,我幼时生了一场病,导致修为停滞不前,家人苦寻解法,可总是无疾而终,直到一个游方道士,来到我家。”绡沫说这话眉目染愁,话语一转,喜色微露,“我的病需要在灵泉中温养数年才可好。如今已痊愈。” 观他神态转变,可见他是个有孝心的人。 裴色:“原来如此。” 绡沫说,家人已经来接他了,不出意外,一个月便能到。让裴色安心, 他还说,对裴色一见如故,这两池灵水,裴色可随意使用。 裴色心里无不欣喜,据她所知,这碧色的泉水是用来净化灵根的,而白池水乃是凝缩的灵气,浸于此水,修为可突飞猛进。 她心里默默记下这份信任,待绡沫外出时,褪下衣衫。 裴色是火木金土四灵根,她来连图山脉就是想要找到改变灵根的药,与蓝大蓝二的一路上,也找到了两味,但仍不齐全。如今有淬炼灵根的机会,她自是要用的。 裴色盘膝坐于清凉池水中,运转灵力,起初并无任何感觉,紧接着,微微的刺痛传来,灵根像是被什么啃咬,撕裂,攀附在灵根中的杂质已经形同血肉,除下它,无异于千刀万剐,凌迟酷刑。 再接着,杂质被焚烧,它已经对灵根造不成危害了,裴色牙关紧咬,额生细汗,她清晰的感受灵根如火灼烧。 无害的杂志需要排出体外,裴色浑身有些紧绷,又有些胀痛。很快黝黑的杂志就被排出体外,碧色池水中的清理阵法运转,池水洁净如新。 再一会灵根如有冰冻,她汗如雨落,灵根遭此剧痛,必有损伤,纯净凝结的修复灵力,效果非凡,苦痛也成倍。 身体也因这怪异的感觉而失去知觉,裴色甚至手指都不能动一动,她全部心神都在抵御痛苦。 如此循环,痛感递减。 随后,裴色坐于白水池边,刚一运转灵力,灵气便翻涌如浪,贯彻入气海。随着气海轻轻一胀,裴色眼中略过一丝惊奇。 像她这般的四灵根,由练气九阶到筑基,少说也要数年,多的也要一二十年。加上前面的练气九阶所花费的时日,有的修士穷奇一生,也无力筑基,恨恨老死。 四灵根便是废灵根,在世家中,是地位最低的存在,女子多为陪嫁,男子多要从小做奴,什么时候,能生出一个有天赋的后代,地位才会有所改变。 ——为何不公? ——因灵根修炼缓慢。 这也是裴色惊讶的地方。 她察觉的到,照这个势头,保守猜测,她不出一月便可筑基。 旁人数年之煎熬期盼,她一月光阴。 “这灵泉如此有效吗?” 让她废灵根,比得上单灵根。 裴色不解,但她最擅长的就是安心修炼了,灵台空明,心净无尘。 壁上覆着白色晶体的山洞,这里并不是没有出口,而是过于隐蔽。在黝黑潭水对面,墙壁上有一块对比起略显光滑的地方。 这门只有绡沫的灵力能打开。 石壁缓缓移开,天光微微倾斜,一白衣少年人的模样显现。 绡沫每日都会带些饭食回来。 他见裴色盘膝坐于池上,眉目如画,青衣沉秀。每日除了修炼就是修炼,连饥饿也唤不醒她。 绡沫:“人生自在难寻,何苦为了修炼,耗费光阴。” 裴色:“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绡沫闻言,红唇温和笑道:“那祝阿远早日筑基。” 绡沫每日会带回一些野兽,放点盐巴,简单地烤制,足以饱腹。 “真有些想念在家的日子,至少万事俱全,不用每顿都食干巴的烤肉。”绡沫唇角微弯,将里脊肉切成小块,递给裴色。 裴色更偏爱原滋原味,不过她并不看重吃食:“我这里有些调料。” 是她随手摘来的。 “那真是多谢你了。”绡沫欢喜地接过几棵草,揪成小段,放在一份还未熟的肉上。 裴色:“花椒磨碎了,会更有味道。” 她解释了这种佐料的用法,见绡沫恍然大悟。 裴色上辈子虽说不受宠,宫人们也经常克扣饭食,但断不会让她一个公主去下厨房,但也知道花椒是要磨碎,才好吃的。 但一想想,这功效极好的池水,又怎么会是一般人家可以建造的呢? 想来绡沫不是皇子,过的也是娇养无忧的日子。 “我在家时,时常为家人做羹汤。”犹记绡沫说过终于能自由的话,兴致冲冲地去打猎,温和的眉眼飞扬。裴色痴心修炼,也没想打扰。她道,“沫兄若是不嫌弃我的手艺,这吃食的活便让我来做吧。” 绡沫:“甚好。多谢阿远了。” 裴色:“你许我用池水,这也没什么。” 对比起那两池水,这真的不算什么了。 裴色到底有些基础,不说是什么珍馐,但也摘了些野菜,果子,烧了汤,比干巴的烤肉要丰盛多了。 绡沫用尽量文雅的动作,将野菜汤一口喝完。 帕子沾了沾嘴:“没想到,你厨艺如此高超。” 或许是口腹之欲得到满足,绡沫当天晚上,就突破筑基。 灵气波动消散,绡沫理了理整齐的衣衫,含笑:“我的病,真的好了。” 日子过得很快,这天绡沫找到了一种美味的果子,叫裴色也尝一尝。 果子半拳大小,皮被削得干净。 裴色:“酸甜可口。” 紧接着,她眼前发暗,双目晕眩。白衣的绡沫笑容不变,不知是不是错觉,裴色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