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与衙役的速度保持一致,陶玥几人驾车慢行,进入城门时,一轮弯月已经挂在天边了。 岳府大宅的正门正对着通往府衙的青石板路。 路过岳府时,宅门前已经挂上白灯,守门的门卫穿着素白的衣袍,女人们的哭号声幽幽传来,带着令人动容的悲痛。 不多久,陶玥等人抵达府衙。 平日里早早就回府陪太太的张大人正满脸愁容的等在府衙庄严的大门外。 “张大人。”陶玥下车,一脸歉意的打了招呼,“没想到早上刚别过,晚上就又见了。” 张大人满是愁云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衙役在山上遇到的人就是你们!你们怎么会在那里?” 从车里抱出已经睡着的羽宝,陶玥解释:“顾大人有故人每年都会到慈恩山上祭奠亲人,所以顾大人让我们前去拜访,只是故人没见着,却见着了一桩凶案。” 张大人与范天诚的父亲关系匪浅,对陶玥这个恩人向来也是敬重有加,看着风尘仆仆去而复返的一行人张大人更加忧愁,“今日你们卷入这个事情,恐怕暂时不好脱身啊。” 这个陶玥心里也清楚,若是报官的人是她们,解释起来还容易被接受一点。现在她们是在案发现场被衙役抓个正着,嫌疑就不是那么好摆脱的了。 从马车里拿处厚衣服盖在羽宝身上,陶玥摸了摸羽宝越来越肉嘟嘟的脸后一脸正色的分析。 “岳姑娘身怀武功寻常人伤不了她,而且岳姑娘身上只有直插心口的一把剑,可见凶手是个善于用剑的武林中人。” “我们刚入城时,遇见过月姑娘与一名黄衫女子打斗,那女子自称是玉女宫项文珊。” “又听围观的百姓说,岳小姐生性跋扈,恐怕平日里得罪的人不少,所以直接将凶手之名挂在那位项姑娘身上也有些不妥。” 听到这里张大人面色有些尴尬,“呃,羽宝睡着了,不如先把他送回我的府上吧。” 张大人话音刚落,就有大批衙役从街头跑来,带头的胖子边跑边喊:“大人!大人!那项姓女子跑了!” 那胖子边跑边喘,脸上的肉上下颠簸。 陶玥一愣,回头看了看自从到了府衙就像个鹌鹑一样缩在马车边的矮胖衙役,与跑来那人一摸一样。 见陶玥一脸惊讶看向自己,庞三挤出一个谄媚的笑脸:“那是小的哥哥庞二。” 天知道他看见知州大人客客气气与眼前这个穿着简单的女人说话时有多震惊多后悔。 “大人已经派人去拿那项姑娘了?” “呃。”张大人擦擦脸上不存在的汗,莫名感到压力,“作为嫌犯,也是要带来问话的。” 陶玥抬头仔细看了看气喘吁吁跑来的衙役们,心里了然,“以项姑娘的武功,张大人的这些衙役恐怕拿不住吧?” “大人...大人..小的..带人包围了悦来客栈...害怕犯人跑了还特意让马大牛二等在后门...”衙役终于跑到府衙门口,带头的胖子上气不接下气的汇报,“还特意疏散了其他客人...” “说重点!”张大人冷喝。 “是,是,那项姓女子见我们来了就要逃,我上前阻拦,但她功夫高强,最后还是没能阻止她跳窗逃跑了。”庞二被张大人吓了一跳,张大人向来和颜悦色的.... “那项姑娘有没有说什么?”陶玥心思一转,问道。 庞二看了眼陶玥,揣摩了一下她的语气后转了转眼珠,“她说不是她杀的,休想拿住她。” “哦?”陶玥沉吟一声,项姑娘难道不是凶手?那日见她颜色明媚,看起来活泼明朗,确实不像会下狠手杀人的人。 “哦哦,对了,她跳窗时说她要去岳府说个清楚。”庞二忽地叫起来,“大人,恐怕现在岳老爷府上不太平啊。”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张大人原地打圈,他虽是当官的,但却管不了江湖事啊,就拿眼前的事说,他手上根本没有能制住那项姑娘的武林高手可用。 见他那般模样,陶玥自然知道他的苦处,向来官府不管绿林,他对这个事确实没有办法。 “大人,如果信任在下,不如在下陪你走一遭?”陶玥主动请缨,这事不解决,她走不安心。 张大人停下步子,敲着脑壳的手一顿。 对啊,玥娘子可是救了范小公子的,又听说她曾在街上阻止岳项两人争斗,身手肯定不凡。 “行,咱们走吧。”张大人一咬牙,点了点头,见陶玥手里还抱着孩子,“不如让人先把孩子送到我府上吧。” “不用了,我不想他醒来看不见我。”陶玥怜爱的摸摸羽宝头顶扎起来的小发揪,这孩子心里敏感,她舍不得他难受。 ----------- 没有圆月的夜晚尤其漆黑,但此刻的岳府被四处悬挂的白色灯笼照的如同白昼。 项文珊站在祠堂外,嫩黄色的衣衫被夜风吹的飘扬,灯笼的光晕打在她身上仿佛马上就要羽化而去的仙人。 岳府的家丁正团团围着她,她身形不动,目光只看着祠堂里还没放进棺材的红色身影。 刹时间,祠堂里红着眼哭喊的妇人,举着兵器围着她不断逼近的家丁,都从眼前抽离,世界上仿佛只剩下眼前躺着的那一抹红。 项文珊想往前走走,再看看那人往日骄傲跋扈的脸,却发现全身僵硬的无法动弹。 真的,死了? 她不敢相信,昨日还和她比斗的人,怎么今天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呢? 她只是今天故意爽约,气气那个大小姐而已,为什么结果会这样? “妖女,还敢来我岳府,今日就将你擒下,以为大小姐在天之灵。”男人的声音忽地响起。 项文珊眼前一花,白色的丧服,穿着白色丧服的家丁围着她,四周的长矛抵在她身上。一身麻衣的俊俏青年义愤填膺的站在不远处,他的身后是苍老的拄着拐的岳老爷。 “我没有杀她!”百灵鸟般清脆的声音没了往日的活力,“不是我杀的!” “休要狡辩!”麻衣青年厉声喝止,“拿下她,不能让她跑了。” “别乱动!”女人冷清的声音一下压住麻衣青年的声音,“否则老爷子有什么三长两短...” “别..别...别动。”岳老爷急忙跟着叫着,沧桑底哑的声音迸发出巨大的力量,常年握在手中的拐杖摔落再地上。 而他脖子上冷剑的主人正站在他身边,是一个素白衣衫的美貌女子,女子眉眼间都挂着冰霜,正如她纤纤手中握着的长剑。 女子身后还有一位面容普通身材高大的青年,青年站在女子身后,微微抬起的手臂稳稳守护着冷面女子。 这两人不知何时出现的,带着冷意的声音让在场的众人都不自觉从心底发寒。 “二师姐...”项文珊嗫嚅着,泪水不受控的忽然涌出。 “放了她。”冰冷的声音下达第二个命令。 家丁面面相觑。 “不许放,老夫就是一死也绝不放走杀害我瑶儿的妖女。”没了扶手的岳老爷忽地站的坚定笔直,“你们来自玉女宫?” 虽是疑问句,岳老爷说的却很肯定。 冰美人身后的男子走上前,对岳老爷鞠了一躬,“岳世伯,小侄陆霄云。” 岳老爷忽地喷出一口鲜血,娇养疼爱的女儿去世都不曾击垮的老人家此刻面色蜡黄,没有拐杖在手的他身子往后倒去。 “老爷!”祠堂内的妇人疾呼着跑了出来。 陆霄云脚步一转,扶住老爷子。 “岳世伯,你怎么了?” 妇人推开顾霄云,扶住老爷子,厉声叫着,“是你!你们一丘之貉,害死了我瑶儿!现在来看笑话了。” 冰美人收回长剑,也不管顾霄云与岳妇人,直径走到被围困的项文珊面前。 看着泪流满面的项文珊,冰美人脸上的冷意渐渐消散,带着疼惜责备道:“一转眼你就又没了,这次居然闯了这么大的祸,看你回去怎么跟师傅交代。” “二师姐...”项文珊的伶牙俐齿现在发挥不了了,这天大的委屈让她只能叫着从小就疼爱自己的师姐。 “哎..”冰美人轻叹一口气,又太高音量对着吵闹的妇人已经她扶着的老人家许诺:“岳老爷,岳妇人,在下玉女宫姜文雪再次担保,你们放了我师妹,我们不找到凶手就绝不走。” “还想走!不找到凶手,谁也别想走!”男人沙哑的声音伴着雄厚的内力带来巨大的压力。 整个空气一滞。 姜文雪与陆霄云相视一眼,看见对方眼中的确定,心里暗叫一声糟糕。 这个老麻子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