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十六岁就当上了参军,与蛮族几次战争中屡获奇功,一路飙升到镇北将军,坐镇北方边关。他暴虐成性,吃人喝血,蛮族人就够凶狠残暴了吧,可先帝在时凌将军就将他们制得服服帖帖,不敢踏入越朝国土半步。听说蛮族只要有一丁点风吹草动,凌将军问都不问直接就给斩杀干净。公主,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啊,这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消息。” 洛曦月不紧不慢地挑着茶杯里浮起的茶叶,挑完了也没有理会她的意思,任凭她讲得眉飞色舞,这让云荷心里顿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她这些天到处收集消息,为的就是让公主有个心理准备,“公主,你应该去武场习武了,以目前掌握的来看,公主若是现在开始学,打倒驸马是不可能,但是能跑的快点,避免挨打呀!” 安逸笑盈盈地上前收了洛曦月捡出的茶叶,“公主,要重新沏茶吗?” “不用不用,你下去吧,”云荷不耐烦地挥手赶着安逸,这玉和宫的人都是眼线,没个好人,“公主现在忙着呢。” 云荷年纪比安逸安淑要小,却是玉涵宫掌事的。知道公主担心更之公公,恰好玉和宫的人送上来,就想着法为难她们,谁想到她们训练有素,样样都让人挑不出错处。 这让云荷气的牙痒痒,更气的是安淑做的糕点极其好吃,自己愣是没忍住,栽在上面了。有时云荷想,要是以她们作为基准,那她去玉和宫不到一天就会被撵走了吧。 安逸用手巾擦着桌子上崩落的茶水,也不生气,依旧笑着,“宫中传言真假难辨,即便信上的一分,也只是信那不是空穴来的风。还有传言凌将军和女帝私定终生呢,如今看来也作不得真。” “那才不是假的呢!”云荷喊完就捂上嘴巴,心中后悔呢怕小公主看见自己,心虚地转过身。 洛曦月挑了挑眉毛,对这事有了兴趣,揶揄道,“这几日你在我耳边唠唠叨叨的,怎么没听过这件事?” “公主不是那样的,”云荷认命地叹了口气,不忘瞪一眼云逸,怪她多嘴,“就是凌将军单方面的暗恋女帝,都是早年间的事了,现在早没感情了,绝对没感情的。” 洛曦月要笑不笑的样子,让云荷心中发寒,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没忍住,索性把听来的都说了出来。 早年间女帝还是公主的时候喜欢混迹军营,知道要与蛮族开战,就隐瞒公主的身份去参战。谁知和几人中了埋伏,进了敌人的包围圈,凌将军当时在军中还是个小官,直接抢了副将的马,杀了进去把女帝救了出来,此后作战寸步不离的护着。 有人说凌烨早就发现她是个女的,心中喜欢才会奋不顾身地去营救。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凌将军被情所伤,立功之后直接请示先帝,不顾北方贫瘠,留在那镇守边疆。 “我竟不知我的夫君是世间如此痴情的人,这件事你倒是知道的详细。”洛染芜倒是有意思,将倾慕者抛给了自己。 云荷看见洛曦月脸上有了点笑意,忙笑嘻嘻地到跟前捶腿,“年代久远,又是军中私下的事,公主不知道很正常。我也是买通了制衣局的嬷嬷,她家表弟就是皇宫的护卫首领,在当时的军营中被女帝亲自提拔上来的。” 洛曦月脑中闪过不好的预感,若真有这些渊源,将凌烨手中三十万兵权收编,可谓轻而易举,这样还能找人看着自己,防止有所异动,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啊! 云荷见洛曦月不语,眼中渐渐升起怒色,急忙安慰道,“这事虽真,但时间太久了,说不定凌将军早就不在意她了。”她就是怕公主听了后冲动行事,再和女帝杠上,如今的情势下必会吃亏。 “不在意了?”洛曦月知她误会了,自己又不喜欢这未见面的夫婿,只是生气洛染芜的心计。 不打算点破,洛曦月装作头痛,伤心地说道,“我看是情深未移吧。” 云荷着急了,责怪一旁的安逸,“我猜就不能说,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不一定是真的,说出来让人徒增烦恼。你偏提它干什么?”脸上写满了“就你多事”。 洛曦月忘了安逸也在这,奇怪的是,她和安淑刚来时,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所以常常忘了防着她们俩人。 “是你故意瞒着,还怪别人。”洛曦月替安逸辩驳了一句,云荷立刻就不高兴了,用一双冒着火的眼睛直盯着安逸。 洛曦月也不逗她了,让她们两都下去准备午膳,云荷脸色瞬间变晴,急吼吼地退了下去,安逸跟在她身后,规矩地走着。 每次去玉和宫洛曦月都从未见过安逸,可是她的背影真的觉得莫名的熟悉。 凌烨刚到京都,就被女帝的侍卫接进了皇宫。未做整顿梳洗,带着满身的风尘进了偏殿。 殿中木架上套着一套军服,上面的金属鳞甲有着许多刮痕,看得出时间的痕迹。连着片片鳞甲的是质量上乘、崭新的红线,与暗沉的布料相比,显得格外的突兀。 新旧替换,如今离那场战争已有多少年了? “大哥,别来无恙。”女帝笑着进来,曾经顽劣的少女眉眼间早已退去了青涩,成了如今至高无上的女帝。 “臣,凌烨参见帝上。” 女帝恍惚了一下,如此标准的军礼,已是多少年没见着了。 “大哥快起,你我二人之间不必行礼。” 凌烨起身,站的挺拔。女帝从他身旁经过来到军服前,摸着冰凉的铠甲,感叹时光飞逝,“大哥这些年未曾变过,我却不在年轻。” 凌烨没有接话,女帝也不在意,自嘲的笑着,“大哥还是那般耿直,不会哄人啊,让我怎么放心将妹妹许给你呢?” “我只要烈焰军,八千人不多。”凌烨答非所问,盯着木架上的军服,眼神复杂。 女帝也不恼,知道凌烨的性格,直切要害,没有废话,倒比和那些狡猾的朝臣说话痛快。 “北方还是稳固些好,我再加你三万,只是洛曦月无诏永不得回京。”同样,你凌烨也是回不了京的。 吕秀说的对,凌烨在北方手握三十万大军,相当于越朝五分之一的兵力。若长期不管,必是祸患。 凌烨忠心为国她是知道的,直接剥夺兵权,恐怕将士不服,军中非议。但赐婚公主,为杜绝猜疑,他自己上交兵权却是顺情顺理的事。 看着凌烨将早已准备好的兵符递上,女帝心中疑惑,“大哥何时知道我想要要兵权的呢?” “宣圣旨之时。”凌烨不屑阴谋诡计,却也不是个草包。洛染芜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浴血奋战的小兵,而是权倾天下的帝王,北方日益安稳,不早些拿到兵权,她不会心安的。 女帝接过兵符,想着凌烨的坦荡,心中有些不好受,“大哥莫要怪我,昔日之恩不敢忘,我也是万事由不得自己。”毕竟是昔日的战友,洛染芜不想让他误会自己不念旧情。 洛染芜刚入军时凌烨就识破她是女儿身,却不知她是当朝大公主,只以为迫于生计才不得已参军,觉得她可怜,时常照顾。可洛染芜急于立功,中了埋伏,凌烨只身一人闯入敌军中将她营救了出来。 凌烨看着军服,眼中闪过一丝柔情,走了过去,摩挲着上面斑驳的鳞甲,喃喃道,“帝上念着军中的情义,却再也不会穿上当年的军服。”转过身,面前这越朝最尊贵的女帝,到底还记得多少情义呢,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小染。”有多久没有听过这两个字,女帝正要感慨时,却被接下来的话激的气血上涌,“你当年所求是得到了,还是硬生生地被毁了?” 女帝褪去哀戚的神色,面目狰狞地出声呵斥,“凌烨,你提起他做什么?我是君你是臣,若你拥兵自重,我的天下何以安宁,如今给你台阶下已是顾念当年旧情,你不要得寸进尺,否则……” 说完这番话,女帝脸上只剩下狠厉的唯我独尊。凌烨虽远离朝局,却也知道女帝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当年那个在月下和他谈天说地,想要立功求得心上人的小染,已经不在了。 “臣谢恩。”凌烨握拳一拜,转身走向殿门。 女帝的情绪缓和了下来,有些后悔刚刚过激的话语,嘴唇微动想要解释一番,却不知如何开口。 凌烨要推开殿门的左手顿住,用不大但清晰的声音说道,“此后,我与小染恩义两清。”推开殿门,步伐坚定地走了出去。 救命之情,兄弟之义。女帝笑着走到军服前,清了也好,虽是这般想的,笑中仍加了些凄凉。 “来人。”对着从殿外进来的九言说道,“将这军服烧了。” “是。”九言命侍卫抬出去,心下疑惑,这刚修好的军服怎么就烧了,既然要烧何苦还要去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