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林!我的师父!” 如今的汤姆·里德尔中文已经像母语一样顺溜了,但由于做贼心虚的缘故,他的语气还是带着些滑稽的腔调,心中还是惴惴不安。 “吱呀”一声,清韵小筑的门如往常一样开启。 “里德尔先生好。” 开门之人一身丝绸长衫,头发拿发油撸到后面,露出亮光光脑门,不是拉文克劳的念中·张又是谁。 “怎么是你——” 这可真是个“惊喜”。 “嘶嘶嘶嘶。” 被他身上艾叶香气刺激,里德尔手腕上的纳吉尼也站出来为主人助阵。 “为何不能是我,我可是此处的客人啊。” 英俊的中国少年语笑晏晏,看起来更为欠揍了。 “阿中,什么人来了,是汤姆吗?” 一个女子柔婉声音自屋中传来,如一只小爪,直挠得人麻酥酥的。 里德尔见那声音叫得亲切,不由得勃然大怒。自来黛玉只有他一个弟子,虽是女师男徒刻意疏远,却也关怀备至。可如今,平时冷冰冰的师父竟叫起他人的爱称,怎不能令他遍体生寒。 “是里德尔先生。他好像今天有些不高兴。” 不高兴的里德尔先生走了进去,耳根却微微发红,只低声叫了句:“师父。” “可不敢当,我道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斯莱特林级长,未来学生会主席,我这等才疏学浅的可教不来。” 斜在一张雕花美人靠上的黛玉手里拈着茶杯,英格兰的红茶热气腾腾的,说出来的话倒是冷冰冰的。 因了张念中这个外人在场,里德尔一阵大臊,连脖子根也赤了,咬了咬牙,膝盖一软,跪了下去,连道不敢,却被一阵劲风架起,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抬头一看,却是张念中笑吟吟地对着他。 “得了吧,”黛玉虽然心中恨极,却见他素日意气风发模样全不在,唯唯诺诺的,不禁心一软,低声啐道,“这个狠心短命的秧子,若不是你,青姐也不至落到这般田地!” “是是是,都是我的不是。” 里德尔态度格外诚恳,二话不说便照相江湖规矩往自己脸上上了一个耳刮子,白皙的脸立刻就翻上一个殷红的掌印。 “还恳请您原谅我。” “你倒说说你哪儿的不是,欺师灭祖还是陷害他人呢。” 黛玉平日里虽无凤姐的粉面含威,此时情急关心,却也声色俱厉。 心里咯噔一下,汤姆·里德尔神色一变,拉住黛玉的衣袖,向着张念中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却换来一个通透的眼神: “你也别偷奸耍滑,倒是一一道来,念中不是外人,自不会对外说。” 咬牙咽下了这口无名,斯莱特林级长再无可选择,忙恭恭敬敬叩了两个响头,才自辩道: “我本是不久前知道斯莱特林密室的存在的,却从不曾真正进过内里深处。发现它的时候,我自是欣喜若狂,因为毕竟只有斯莱特林的继承人才能发现密室的存在。但后来,青小姐要解咒,我不曾细想,第一时间便将这间密室告知于她,谁知道竟酿成这样的事端。” “这么说,这密室里怪物的事,你竟一概也不知了,为何如今竟知道了呢,莫不是你有能掐会算的神通,知道我们要兴师问罪了?” 不意黛玉玲珑樱桃嘴,说话不饶人,直听得汤姆额角见汗,却不敢擦拭。 “事实并非这样,我的师父。”他急急解释,“因为那间密室的怪物,霍格沃茨有一个学生失去了生命,想到青小姐的原形,我才去知会教授。邓布利多教授,因此彻查此事,我才知道那间密室里居然隐藏着这么大一条蛇怪,不过传说斯莱特林先生是羽蛇的后裔,豢养蛇怪这样的事对他来说也不足为奇吧。” “哼,别什么事都往古人身上推,我且问你 ,你又来干什么,是不是看我还有没有死透!” 汤姆的话音刚落,屏风后就转出了一个人影,只见她面如白纸,气喘吁吁的,显是大病未愈,可不就是小青。 被她连珠炮似的一顿批,汤姆可不敢搭话,但听语气,也知道她中气十足,几近痊愈,心里也放下了大石。 “要不是念中觅得我踪迹,以真气渡之,只怕我现在还不得康健,这世上啊,果然只有亲人靠得住,外姓的小崽子啊,谁知道肚子里安的什么心肝。” 青蛇扶着腰,目光却是如炬,直看得里德尔一阵心虚。 “青小姐不必这样,我张氏也是白蛇与许门之后,虽然门衰祚薄,这一点绵薄之力还是能尽的。 ” 张念中笑得如春风拂面,却把里德尔一肚子无名火给硬生生压了下去。他见局面对己不利,咬了牙根,二话不说又直通通跪了下去。 “是我的错。是我害得青小姐受到了这样的伤害!最先发现密室,我只顾着欣喜若狂,想着将这秘密与你们分享,却没有留心会有这样的怪物潜伏在内,用你们中国的话来说,伤害师长,是百身莫赎的重罪。你们要打要罚,我在这里绝不反抗!” 汤姆里德尔刚刚挨了自己几巴掌,脸上红印犹存,人又清瘦,神色倔强地跪在那里如玉树新雨后,倒看得人可怜见的。 黛玉心一软,却又思及小青的伤势,又气又恼,一时竟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 “在我们中国有句话叫做事不过三你可知道,”看见黛玉为难的神情,小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手上拈着的符咒也放了下来。“加上你上次把行踪泄露给邓布利多老儿,已经几次了?可算得上是欺师灭祖了!要不是这次我命大,又弑了这妖邪以全劫难,就这失察致死的罪过,我小青就担不起!” “说真的,这次那妖邪作祟的事你当真一点不知,当真不是你与那女生有梁子,假借妖邪之名故弄玄虚!” 黛玉杏眼如漾,此时却格外犀利,她心中固然生疑,倒也不敢真对这徒儿人品起疑。 “自然不是。” 里德尔算准了小青与张念中没有证据,咬死了不认。 “那倒也好。”听他这样说,他师父长吁了一口气,低声讲道,“既然你说道实话,不如就发个誓言来听听好了,我这里也算过了关,既往不咎了。就是不知道青姐那里怎么看了。” “发誓”听到黛玉这般说,小青的脸色也变了。 原来东方修行,不管教派,极重因果,誓言种种,往往应验,何况师徒之份位列五常,古有殷郊殷离之鉴,绝不能小觑得。 可里德尔这人典型的无教派主义,连梅林都不大信,当下面不改色,就将左手举了起来。 “且慢!”里德尔正要将此事完结,被张念中一声断喝打断,心头咯噔一下,登时就放下了手。 “我们东方发誓,最重誓言。”对着两位师长疑惑的眼神,张念中不疾不徐,柔声解释道,“我是说,若是里德尔拿那起子虚妄之事起誓,自然是不做数的。” “那照你这么说,这小子该当拿什么玩意发誓” 小青本来就是暴脾气,只想着这事早日了结,因了张念中和她一脉才有了多问一句的耐心。 “魂魄!人之精气,七魂六魄,魂魄若散,万劫不复。照我说,里德尔先生不若指着自己的灵魂发誓,只说道如果欺骗师长,无论是从前,现在,还是以后,必使魂魄散落,法力丧尽,死于襁褓婴儿之手。” “这誓言倒是不错,只是魂魄分离,本就不能,除非身死,他这般法力,也断不能被初生婴儿杀死,终究有些荒谬了。” 黛玉沉吟片刻,心里莫名觉得一空,正欲为里德尔辩解几句,却发现自己唯一的徒儿恭恭敬敬跪在观音绣像前,已然将张念中所编誓言原原本本发了一遍。 “既然你这般说了,我暂且信你就是。” 小青本不是闹事的人,此时见里德尔毫不犹豫,态度诚恳,也信了七八分,遂说道,“只是这事虽不全是你的过错,那无辜受累的女孩子的魂魄如何安置,可要找你的洋师父给个答案。” “那是当然的。那是当然的。而且我想迪佩特校长也在等着你们的答复。” 里德尔额头冷汗刚褪去,听得小青的提议正中下怀,忍不住连连点头,引来张念中一个意味深长的眼光。 “哼,他倒是好意思,这般小的一个书院,还搞得乌烟瘴气,邪魅四起的,早日退位让贤得了!” 小青姑娘对霍格沃茨的人事惯常性地撇嘴,倒让两个霍格沃茨的学生尴尬地红了脸。 黛玉心结未解,本不欲多言,思及小青这样的心性,若和那霍格沃茨校长争执起来,总也不利,便低声说道: “那女孩子的精魂可不是还收在咱们紫金葫芦里嘛,若是那洋书院有甚妙法助她还阳,倒也不费咱们精力了。何况我上次所见 那邓布利多教授虽说有些不着调,却也是明事理的人,咱们做人家邻居那么久了,倒不如当真与那霍格沃茨校长见上一面,日后有什么事也好相见。” “那倒也是。”小青点了点头,便从桌上花树摘了两片花瓣,双手揉搓之下,就成了一只蝴蝶。她吹了一口气,连道两声:“霍格沃茨!迪佩特!” 花蝶如有灵,直往窗外飞去,看得里德尔咋舌不已,方知东方传讯之术不止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