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动,仍是望着对面的周文礼,而他,却面无表情的拿了轮椅走开,走前还不忘嘱咐:“把我卧室里的床单都扔掉,地多擦几遍。”
“是。”罗嫂应和着,看施柔一眼进了屋。
许是周文礼的话合了周琳琳的心意,斜睨了施柔留了血的手几眼,也不再用力挤压,有些心虚的拍拍手:“听见了没有,拿上钱赶紧滚吧!贱货。”
所有人都走了,只有她在站着,站在清晨的阳光里,那么的冷。
她不知道站了多久才离开的,只依稀记得罗嫂出来好言相劝的几次,可是她的眼睛就一直望着他们的卧室窗户,明明昨晚他们还整夜都纠缠在一起。
终于,她支撑不住了,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外走,红色的小液滴顺着小腿跟随她流了一路。直到那辆蓝色的跑车停在她身边。
“喂,喂!你怎么会在这里?”
施柔没有理会他,仍是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外走。车里的人终于察觉到她的不对,以及那一路蜿蜒的血滴。
“你干什么了找死吗?!”李文韬下车拉住她,然而她早已没有了转身的力气“施柔!”
他将她搬进后车座,将车开的飞快。
“你还来这里干什么?难道分手费不够?”
后车座里的人仿佛一个没有了生气的娃娃,李文韬恼的狠拍了几下方向盘:“该死的!”
阳光下,他的车变成一道蓝色的闪电
讨有共血。
医院的人说,多亏了她巴结的都是有钱人,开的是可以加速几百迈的跑车,否则,她的命就没了。
医院的人还说,多亏了上天有眼睛,才让那倒贴男人的小三自食恶果,摘除了子宫,再也不用担心那种女人用孩子去要挟人家家庭。
他们说的话很多,耳畔低语,眉目传情。而她的眼前却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她找不见自己的心了,她一直都是个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而这一刻,除了疼,还是疼。直到刘玉拿着几张纸问她到底是谁干的。
“是不是周文礼逼你的?是不是你说话啊!”
“阿姨您别急,等小柔好一点再问吧?”李文韬在一旁劝。
“小柔,我问你,你到底是自己跑出去的还是周文礼逼你的。”见她还不说话,刘玉把那几张纸往她床头一放:“如果是他逼你的,他这是强奸罪!不光要他的钱,还要他去坐牢!”
“好,你不说是不是?我让警察去问他。”说着她就要走。
“不关他的事。”
“你说什么?”不光是刘玉,李文韬也看过来。
“我是自愿的,跟他没关系。”
“你再说一遍?!”刘玉浑身都抖了,胸脯起伏的厉害。
“你再给我说一遍!”说着作势要打她,李文韬赶紧拉住她:“阿姨你别急别急,她是病人。等她好一点,咱们再聊这件事好不好?”
“你自己说去就去,说做就做,你想过我跟你爸没有?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爸怎么活?”刘玉气的直哭:“你都快出院了啊,你跑出去干什么?还做那种事,你是不要命啦?!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不要命的去找人家,你还要不要点脸!是不是惯得你毛病?你还知道尊严是啥吗?!你、你还不服气是不是?行、行,等我要来这钱,咱们就断绝母女关系,我就当没你这不要脸的女儿!”
刘玉走过来要拿她床边的那几张协议纸,可是施柔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抬起手将那纸攥成团扔出了窗户,刘玉大惊忙跑到窗户边向楼下巴望。
“行,你大了,有出息了!”刘玉手指着她,赶紧追了出去:“钱你不要,我要,你就等以后后悔吧!”
如果施柔知道这一次将是与母亲的诀别,如果她知道自己将一辈子背负着对母亲的债,她宁愿自己死在手术台上,或者,从来没有说过那些伤害她的话,没有扔掉那团纸。
刘玉死了,死在送去急救室的路上。她上楼梯时不慎跌下,哮喘以及突发性脑溢血,一瞬间要了她的命。在这个性别错位的家庭里,刘玉一辈子活的像个战士,干最重的活,家里家外都是大包大揽,什么都能做的干净利落,从不喊一声累,她一直是家里最壮实的人,连头疼脑热都很少,到底什么时候会得的哮喘,她想不明白。
也许就是被自己气的,没错,她活活把自己的母亲害死了。
害死了。
她在住院三个月后自己出院,住在了r的总部的附近,没日没夜的工作,哪怕身子吃不消。
出院以后她回去看过父亲,一直活得很娇嫩的父亲,却在一夜之间老了,那么多的头发从发根里冒出来,整个人像丢了魂魄。
他们俩吵了一辈子,终于不再吵了,整个屋子白天为晚上都安静的厉害,小正办理了住校,家里就剩施陆山一个人,一个人把包子热热,坐在客厅吃,连电视也不开。
刘玉几十年让他戒烟戒酒都没有用,可是如今却一夕间全戒了。看的施柔心里难受,愧疚与后悔爬满了她的心脏,勒的她喘不过气。
她所肆意妄为的一切不过都是仗着父母对自己的爱,而她却亲手将世上最爱自己的人推进了坟墓。
“妈让要回来的钱都到了。”
“他给了?”
“嗯,很痛快的给了,要多少给多少。”
施陆山从房间里拿出一张支票放在桌子上:“这是你上回给我和你妈的,一百万,一毛钱都没动。我跟你妈本来是想先给你攒着当嫁妆的。你妈要协议,跟他要钱,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你,这你得知道。”
“我知道。”她红了眼睛,强忍着将泪水逼回去:“这钱你留着花吧。”
施陆山摇了摇头:“现在我花不着了,你妈更花不着了,拿回去吧。”
施柔低了低头:“爸,跟我去市生活吧,现在r运行的挺好的,让小正也去,我给他安排最好的学校,咱们住一起,以后我来照顾你们。”
“不去,你妈在哪儿我在哪儿。”
“我妈要是听到,肯定特高兴。”
“爸,你会不会恨我。”
“睡觉吧。”施陆山站起身,颤巍巍的向卧室里走去。
施柔闭了闭眼,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眼角里溢出来,舔一舔是苦的。她走回自己的房间,却不敢睡。她不敢睡,一睡就能听到那隔着病房门刺耳的尖叫以及重物滚落的咚咚声她的母亲死不瞑目,死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攥着捡回来的协议书。
刘玉留下的唯一遗言就是让她永远不再见周文礼。她真的做到了。
中间横着一条人命,她和他是彻底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