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放手了,孩子总有长大的时候,圣上之所谓“寡人”,便是他需要独自高高在上,需要把持一切。
而他这昔日为圣上打点着一切的叔叔,也是该退居幕后,颐养天年了。
每次沈昕娘说这种话,方琰都长吁短叹。她明白,他并非放不下权利,放不下今日地位,只是放不下对圣上的关切和爱护之情。却没有看到自己的爱,已经成了圣上的制约和负累。
母亲的话,不知方离究竟听懂了多少,但这局面既是母亲无能为力的,他自然也没有办法劝得父亲幡然醒悟。
沈昕娘隐隐担心,如今功成身退这叔侄情谊还能长久,可待他日圣上真的不想再忍让,叔侄间的矛盾彻底爆发的时候,会是何等情形?圣上和方琰,各自又当是何等的伤心?两个人都是她真心关切之人,她绝不希望看到那样的情形。
然而改变这一切的契机,出现的很突然。
且还真的是来自方离十分听方离话的萨黑拉从西北带回一封信来,乃是公孙兰的求助之信。
公孙兰同虞淼大婚之时,虞淼身体十分康健,甚至在这十年的时间内,也几乎没有生过大病,偶尔头痛脑热的,甚至不用煎药,他自己就能好。可这次,却是突然之间就病倒了。毫无预兆,且病的十分严重,几乎不能起身。
这可将公孙兰给吓坏了,她如今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两个孩子尚且年幼,她也不过三十岁的年纪,正是需要和夫君相濡以沫的时候,可眼看着夫君的身体好似无回天之力,再等下去,只怕夫君就要撒手人寰。她每每夜里几乎以泪洗面。白天却要强颜欢笑,不让病重的夫君为她担心,更要让自己的孩子看到一个坚强的母亲。
后来虞淼终于十分郑重的告诉她,虞家曾经流传过一个传言,说是虞家嫡出的男子,皆活不过四十五岁。而他如今恰恰年逾四十。
先前他从未提及,并不是有意隐瞒。而是他并不相信,也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过。他知道自己的哥哥,之所以从一个对圣上,对朝廷忠心耿耿的大将,变成后来那个残忍自私的人,也是因为对这个死期的恐惧,被恐惧逼得扭曲了人性。他觉得,自己不去想,不去在意这件事,便不会受其影响。只是没想到,这件事竟是真的,他竟也无可逃脱,只是苦了嫁给他的公孙兰,他若知道无可避及,定然不会娶她。不叫她受他这病的牵累。
公孙兰却连连摇头,背着他狠狠哭了一场,再回到他面前的时候,才坦然从容且十分郑重的说,她不后悔,嫁给他,她觉得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明智的事情。
而后,才有了这封写给沈昕娘的求助之信。这封信是瞒着自己哥哥,也是瞒着虞淼的,若是有可能,她自然希望自己的夫君能好好的过下去,他不过刚刚四十虽,正是人生壮年之时。他还要看着西北越来越繁荣,越来越昌盛。他还要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亲自教习孩子武艺和做人的道理。怎么能这么早就撒手人寰?
公孙兰记得当初哥哥生病之时,真人力荐沈昕娘,最后哥哥的病也确确实实被沈昕娘给医治好。这辈子注定了自己是要深深欠下沈昕娘的情谊了,为了自己夫君的病,她此时能想到的人,也唯有沈昕娘。
沈昕娘一面担忧虞淼的同时,一面觉得这是个让方琰放手朝政,离开朝堂的机会。她收到信,当即便写了信让萨黑拉带给真人。让真人准备一同离开京城,前往西北。
她虽有灵泉,却不会医术,真人医术过人,自然同去看看虞淼更有把握。
并赶在方琰从宫中回来之前,将自己的孩子们都叫道跟前,问他们愿不愿意前往西北,去看看公孙姨母,看看西北的草原,去骑马,去射猎,去那天高地阔的地方好好玩儿玩儿?
一听说是要去玩儿,除了刚满一岁的方琸没有发表意见,其他几个孩子都高兴的连蹦带跳。除却想要玩儿以外,他们更像要见识见识,时常听哥哥描述的那个广袤神奇的地方。方离因为懂兽语,经常同萨黑拉,以及其他一些从西北飞来的鸟聊天,从它们口中听说西北的草原,西北的各种风土人情,更是向往已久。弟弟们自然受他影响,也满心期待。
沈昕娘眯眼看着自己的孩子们,“娘亲是想要带你们去的,可那里的条件不如京城,气候也比京城的偏寒,你们的爹爹未必放心让你们同娘亲一起去。这可如何是好?”役帅岁巴。
方离立即带头说道:“如何能叫母亲一个人去?既然环境不如京城,娘亲一个女子,更需要我们来保护呀!我们都是男子汉!理当保护母亲的!”
他的两个弟弟,方易和方然立即跟着连连点头,“保护母亲,保护母亲!”
沈昕娘满意抬手,摸了摸方离的脑袋,“好,那便等你们父亲回来,好好同你们父亲商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