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泼咖啡到此刻只过了不到一分钟,可这一分钟比半个世纪还漫长。空气中充斥的苦味已经变成瓦斯,随时一点就爆。服务员紧张地望着我们,无一敢上前。周围死寂地都能听到我脑后马尾辫的嘀水声。我缓缓地看了一眼谁也不肯松手的二人道,“李忠泽,这事和邱城没关系,是我和范蕊荧之间的误会。”
我初一就认识李忠泽,准确说,全校都认识李忠泽。传说中,他的家族是名誉长三角的纺织服装外贸大亨,但听传闻,似乎混迹黑白两道,掌控全市高利贷生意。她的母亲十八岁就生下他,他十一岁就跟着父亲混迹。初中时,我们每天都可以看到他肆无忌惮地迟到和逃课,偶尔撞见在暗处吞云吐雾。不过,从这些年的传闻和交情看,真真假假不论,李忠泽至少是个很讲义气的人。所以,他在狠狠瞪了邱城一眼后,果然先松了手。
范蕊荧立刻小鸟依人地躲到李忠泽背后,邱城和莫彤都白了她一眼。李忠泽转向我问,怎么回事?
我压着所有的火气,平心静气地对嘟着嘴巴挽着李忠泽胳膊的范蕊荧道,“范蕊荧,邱城和我只是朋友,今天他是来抄作业的,你不是没看到。分手是你们之间的问题,我问心无愧。至于那晚的事,大家都扯平了,我们都不想再提,也不想再和你牵扯。这样解释,你满意了吗?”
还未等范蕊荧张口,李忠泽先推开她的手反问道,“哪晚的事?”
这下轮到范蕊荧脸一阵红白。三秒钟后,我和邱城、莫彤一下子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便都明白了:看来,那晚的事李忠泽并不知情,不过范蕊荧能调动那些小混混办差也是有点手段。我们不禁打了个寒战,瞬间那篇第二天清晨就被删地无影无踪的热帖,不约而同地回归我们的脑海。
“没什么,一点口角,都是误会。”我赶紧深呼吸一口气,把那些细思恐极的念头从脑海中踢出去。我替范蕊荧笑答,立刻引得莫彤邱城和范蕊荧都投来“你抽什么疯”的眼神。
他们不明白,我不是想为她解围,而是一秒钟都不想和她纠缠下去。
“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想管这些屁事。”李忠泽无语地看了范蕊荧一眼,转而对邱城道,“兄弟,别老和这些女人搀和,你真应该多跟你妈学学。”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笑笑,拉着尴尬的范蕊荧就走了。
而邱城的脸,在李忠泽说最后一句话时瞬间铁青。
好在,再压抑的情绪都会被新学期的惊喜所打破。东哥过年相亲得一佳人,今日一见果然换了新发型,激情四射地喊了一整节课的“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自从历史课换了一位娇小可爱的女老师后,以崔大龙为首的猥琐男们每节课都拼命举手问问题,如此乘着历史美眉附身他们桌前时偷看内衣的颜色和尺寸。老王的课一如既往地倒下半片江山,物理大叔的头发依然稀有而风中凌乱。我两眼虚焦地望着海哥在黑板上画电子层,又看看身边睡觉的崔大龙,趴在书后挤痘痘的陈依霖,居然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左珏,邱城,林奚,邹超,范蕊荧……都已是过去,我看了一眼窗外已经打苞的杨柳,一切又是新的开始。
第一堂班会课,海哥刚宣布完学校将组织春游的决定,全班还沉浸在激动的情绪中,他就立刻严肃地补充道,大家要从今天起考虑下分科的问题。还有三个月,你们将重新选择发展方向,人生道路。选择的学科直接决定高考,决定你未来的人生方向,同学们一定要慎重……
我的心又沉重起来。不仅仅是分科的压力,更是分别的哀伤。
“喂,你选什么?”邱城突然转过身来,似乎看穿我心思地问道。
我愣了一下,摇摇头说,“不知道,没想好。”
他笑笑,“我也不知道,那,就和你选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