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禹曾连顿都没顿,只是说:“封奇和你无冤无仇,我和你无冤无仇,要怪就怪你自己,世界上那么多男人,偏偏要和顾家的男人扯上关系。”
“你和顾质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怨?”戴待质问,“为什么他好像根本就不认识你?”
“他当然不认识我。”似是记起什么不好的回忆,段禹曾的眸底一片冰冷。
戴待忽然想到上一回被带到这里时,段禹曾在他母亲的无名墓碑前说过的只言片语。
“如果他认识我,如果顾老太婆曾和他提过我,或许你就不用遭那么多罪了。”段禹曾拉着她站在二楼,环视整座宅子,低声喃喃:“她懦弱情愿在这个牢笼里日日苦守,悄无声息地香消玉殒我也不屑去争什么的可是”
段禹曾抬头盯着戴待:“可是,我总是想为她做点什么。”
警车的声音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近到他们能够听见的距离。
“找来得比我预期得要快。”段禹曾对戴待微微一笑:“你的作用真大。因为被曝光转基因食品的事,乱成那样,顾质居然管都不管,只顾着和警察到处寻找你的下落。若是顾家的基业就这样因为顾质的儿女情长毁于一旦,你说顾老太婆会不会气得吐血?”
“不过这远远不够。”段禹曾拽着戴待走进楼梯口的第一个房间。
正是上一次被带到这里,戴待醒过来的那个房间。
戴待踉跄着差点摔倒在地,稳住身形后,一眼看到对着门口的桌子上摆着一张照片。
老旧的男人和女人的合照。
她曾经在抽屉底下瞥过一眼的那张照片。
如今,她完全记起来她当时为何觉得那个男人眼熟。
是啊,可不就是顾质的父亲顾熹吗?
“不够,当然不够。”段禹曾看着照片,继续道:“还要她的孙子、孙媳,以及尚未出生的小曾孙,一起死在这里,才皆大欢喜。”
闻言,未及戴待反应,段禹曾蓦地用麻绳把她的双手捆在身后。
“段禹曾,你别这样,你不要这样”明明残忍的事实已经摆在面前,戴待的心底却仍对他抱有希冀。
这是四年来相处之中点点滴滴积累下来的感情,虽然不同于她对顾质的爱,但也是无法轻易摒弃的珍宝。
“禹”戴待再度开口唤他,在看到他手中已经组装好的炸弹时,彻底卡在了喉咙口。
“别怕。”段禹曾柔声安抚着,手上的动作特别熟练,快速地把炸弹绑在了戴待的身上,按下了十分钟的倒计时。
戴待的脸色煞白如纸,根本说不出话来,浑身颤抖地仰头看着段禹曾。段禹曾立于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罩着她,另一只手的掌心落在戴待的头顶上。
这个姿势,和以往无数次一样,她向他倾诉,而他像个神父一般,默默地给予她继续前行的勇气和力量。
可此情此景之下,却是有些讽刺。
“禹曾”戴待泪眼模糊。
一瞬间,她看到段禹曾恢复成她所熟悉的那个儒雅矜贵的男人。
他目光柔和地凝视着她,手指忽然触上她的眼角,唇瓣轻轻地动了动。
门在这时猛地被人从外面撞开,好几个警察涌了进来,。
段禹曾眼疾手快地扯一把戴待,以挟持人质的方式,用戴待的身体挡在他的身前,一只手晃了晃炸弹控制器,从容地提醒:“别再靠近了,否则连这几分钟都不给你们。”
戴待身上的炸弹一目了然,涌进来的警察只能持枪站定,另外几个警察得到吩咐赶紧出去让拆弹人员待命。
“段禹曾。”
顾质走了进来,第一时间与戴待的目光对上。
看着他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面容,戴待的泪水霎时涌得更凶。
顾质微微皱了皱眉,转而将视线移到段禹曾脸上,“我知道你是冲我和顾家来的。放了戴待,我换她当人质。”
段禹曾回:“我不觉得你比她好用。”
顾质眯眼:“你直接说你觉得抓一个女人在手里更有把握。”
“故意激我?”段禹曾笑,“不用着急,我也想和你单独处处。”
说着,段禹曾对王牌道:“让开,先让我下楼。”
王牌和顾质对视一眼后,对警察们挥了挥手。
“你,抱上那张照片,走前面。”段禹曾又看回顾质。他役私划。
顾质顺着方向看去,这才发现那张老旧的合影,倒也没说什么,抱起照片前,先是神情肃穆地对着照片上的两个人鞠了三个躬。
房间外包围着更多的警察,顾质带头走在前面,段禹曾挟持着戴待走在后面,王牌紧随其后,所到之处警察纷纷退让。
几人下了楼,在段禹曾的指示下,进了厨房。
“除了顾质,其他人就没必要跟进来了。”段禹曾说。
王牌显然不乐意。
“你们要浪费时间,我也没办法。”段禹曾提醒。
顾质看着戴待身上炸弹的倒计时已进入最后五分钟,回头瞥了王牌一眼。王牌皱皱眉,终是和其他警察退了出去,包围在门口,紧密地注意他们的动静。
段禹曾扯着戴待,往厨房里间的位置靠近了几步。
“你还有什么要求快点提。”顾质瞅着计时器上的时间,神色冷冽得不行。
“没什么要求。”段禹曾停住脚步,挂着温煦的笑:“就是想要你死而已。”
戴待突然握住段禹曾横亘在她身前的手:“如果我拉着你不放手,最后你也得死。”
段禹曾一点都不受威胁地吐出四个字:“求之不得。”
顾质倒是对戴待的威胁十分不悦:“等等你别说话。”
随即,他对段禹曾道:“要我死,完全可以。所以我不是跟你提议,用我来交换她,我来当你的人质。我身上没带任何武器。”
段禹曾笑笑:“我没说不让你换,只是刚刚不太方便。行了,现在过来吧。”
说着,他霍然推开戴待一把,同时高高举着炸弹控制器,明显在警告顾质和王牌别耍诈。
见状,顾质立马放下抱着的照片,快步朝段禹曾走去。
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戴待顿了顿脚步:“阿质。”
“别磨蹭!”顾质脚步不停,瞅着倒计时刚刚从三分钟跳走,厉声命令。
后边,王牌等人也迅速让两个警察进来拉戴待。
看着戴待的背影,段禹曾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唇,伸手到口袋里。
全部的人都已做好防护措施,拆弹人员正要把戴待按到椅子上,忽听王牌对顾质喊了句:“小心!”同一时刻,他抬起枪瞄准段禹曾。
“砰”,“砰砰”,接连两三声的枪响,戴待猛地回头,正见顾质倒在地上。
戴待的脑袋瞬间空白,并未发现不远处,段禹曾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地盯着僵愣的戴待,嘴角露出一丝惨淡的笑意。
见王牌等人迅速朝他包抄过来,段禹曾握紧炸弹的控制器,踉跄着爬起身三两步走到那个瓷器米桶前,抬步就往里跳。
“妈的!”王牌咒骂一句,再次举枪瞄准段禹曾的后背。
“你你你”戴待跪坐在顾质身边,说不出话来,看着他腿上血流汩汩,抖着手不敢去触碰。
顾质正想说自己没事,没等话出口,却是脸色大变,一把抱住戴待,对着其他人大喊“炸弹!拆炸弹!”
王牌正站着瓷器前,看着底下黑洞洞的暗道准备追下去。听到顾质的叫喊,他霍然扭头。
就是在这时,只听“嘭”一声巨响,像是地震般,整座宅子晃动。
宅子外,离开半路又回头的冯叔愣愣地看着宅子,噗通一声跪到地上,老泪纵横:“少爷”
刚驶离庄园不远的一辆车也听下来,封奇目光闪烁地望向老宅的方向,低声喃喃:“所以,这就是你的选择”
一切都在晃动,晃动中,墙体从四角开始剥落,成片成片地灰覆盖到身上、脸上,呛得他的呼吸更加困难。
依稀听见上面传来的喧哗和吵闹,却是越来越遥远,越来越虚无缥缈。
段禹曾捂着胸口,然而并堵不住鲜血的汩汩。
光线昏暗,空间逼仄。
偏偏头,那扇小天窗泄进来的唯一一缕明亮,恰恰照在墙上密密麻麻的“正”字上。
天花板上,一块巨石终于承受不住要砸下来。
段禹曾无声地笑了笑,安静地闭上眼睛。
还有一个两千字左右的番外,明天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