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愣了半晌,随即仰天大笑,花枝乱颤,指着令笙“你、你、你”了八日,也没说出个什么全乎的玩意。 令笙叹了叹,自感罪孽深重,好好的一个姑娘竟然被她害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了,罪过罪过啊! 吴芣苢好不容易止了笑,用鱼际抹掉眼角的泪水,鼻孔朝天冷哼了声,“分明就是胡乱弹奏的曲子,非说是什么魑魅魍魉,不知所谓。” 都说女人的心情是四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令笙还沉浸在她这出神入化的变脸绝技之中,无法自拔时,就见她又换了幅面孔,笑盈盈的对卓无咎道:“卓公子,我们开始罢。” 卓无咎没有回答她,反而是第一时间瞧了瞧令笙,“宋姑娘头一次来,想必还不知此间的规矩,不如就让我来说说。” 令笙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这才反应过来,拱手谢道:“有劳公子。” 卓无咎报之一笑,“一会白姑娘会弹奏曲子,琴声起则会有人在上游的溪水里放置一个酒盏,酒盏随水而下。琴声停,酒盏在谁的面前,谁就需满饮此杯,并赋诗一首。赋不出来者,需罚酒三杯。” “原来如此,多谢公子。”令笙笑道。 赋诗她不会,但饮酒她会啊!不就多喝几杯的事情,无妨! 卓无咎点头,示意上游的下人准备,“那好,我们现在就开始罢。” 然,就在这时晋宁突然开口打断,“等等。” 令笙忽敢不妙,直觉会出什么幺蛾子。果然见他开口曰:“把琴给我。” 院里的空气兀的一滞,除了令笙拧着眉哀叹时运不济之外,众人皆睁圆了眼睛不敢置信他们听到了什么。 霍细细磕磕绊绊的问道:“表哥……你要…亲自抚琴?” 晋宁剑眉一挑,反问:“有什么问题?” 霍细细立马怂了下来,连声说“不敢,不敢”。难为令笙刚嗅到些八卦的心,瘙痒异常,不得安宁。 白云岫推开侍女的手,亲自捧琴。 在路过令笙面前失,令笙狠命的伸着脑袋往她手里瞅。仔细瞧来了数眼后,陷入沉思。这琴的材质,做工,音色皆为上佳。可却算不得珍品,哪需得她亲自去送? 白云岫行到晋宁面前,微微屈膝。乌黑的青丝随她的动作从肩头滑落,衬这脸庞秀美如娇艳的海棠。“陆世子,请。” 晋宁道了谢,着人接过,放在膝上。 温润白皙的手,与漆墨的琴身两相分明,却又十分和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天生便如此相配般。 粗狂的琴声如雨打芭蕉,落在令笙的耳中。盘桓在河边的蜻蜓,呼的振翅而飞。 若说白云岫之曲是深闺中的柔弱少女,那晋宁之曲便是驰骋疆场的悍将。 忽的,琴声戛然而止,似一块平坦的草原被天斧劈断一般。那只酒樽随着漩涡打着转儿,堪堪流到晋宁的面前。 玉牙的杯里浮漾着滟滟如金的流波,似一场绮丽的美梦,让人一不小心就迷失在泡影的幻境中。 那个骚包的晋宁斜倚在石头上,一手抚着琴弦,另一只手杵在下巴上,促狭的看着她,“你不拿吗?” “拿!”令笙为自个儿掬了把同情的心酸泪,从溪涧里捞起酒樽,递到嘴边一口饮下。唇齿间留存着杏花的香味,而又不辣口,极适合酒量浅的女子服用。 卓维瞧着令笙,轻笑道:“这是杏花酒,虽没有金波有名,却也是难得的好酒。你可不要贪杯,把我的酒全给喝了。” 令笙抿抿唇,将残留在嘴上的酒水尽数吮了进去。“卓小姐岂是那么小气的人?不过我那倒是有几坛子自酿的李子酒,拿这个同你换如何?” 卓维一张脸明艳动人,一颦一笑见占尽风流。“说好了,你可不许耍赖。” “那是自然。”令笙回答,转过头去却正好看见晋宁眼角那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她的心跳不由的呆了呆。 晋宁唤了候在一旁的婢女,低声说了些什么,随即笑道:“你是赋诗还是喝酒?” 自知之明是个好东西,而令笙一向多有。遥记当年她一句“一打乌鸦立树枝,两只黄鸡入腹中”气的那人几日都未曾理她。 “赋诗我不会,就喝酒罢。” 令笙充耳不闻从何处而来的细微讥讽声,伸手拿过一旁杌子上的酒壶。刚想满上,就见方才晋宁身边的婢女端了壶酒,跪坐在她面前。 “世子爷说,这杏花酒不上姑娘的雅量,特命奴婢去取了这壶酒来。” 令笙咬牙,“呵呵呵呵,世子爷无需这般客气,我喝这酒即可,这酒即可。” 说完,慌忙满上杯,沿边将将碰到嘴唇,就听晋宁悠悠道,“此酒那是是去年圣上所赐,我如今将此酒那出来,就是为了让你沐浴沐浴下天恩,难不成你不肯?” 不肯二字,咬声颇重。他的音色慵懒而又富有磁性,磁性中却又有一种不由抗拒的威严在里。 好汉不吃眼前亏,好女子更然。令笙不动言语,干脆利落匡了杯中的酒,刚毅果决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过婢女手中的酒壶,利索倒上。 干! 连饮三盏,酒如火刀,顺着她的喉咙流进胃里。火烧火燎的灼得厉害,眼睛里更是崩出了烟花。 流光溢彩里,晋宁笑得甚为奸诈,“继续。” 琴声再次想起,棹影翰波飞万剑,劈沙踏浪鸣千雷。 酒樽晃晃悠悠再次到了令笙的面前,令笙认命般的拿去杯子又喝了三杯。 酒入愁肠,愁的不是相思人,而是晋宁这个笑得贼贱贼贱的坏坯子。 卓无咎略感不安的命人给她倒了杯水,道:“宋姑娘,你没事吧?” 令笙摇摇脑袋,让自己清醒了些,“无妨,我没事。” 听说西北之地的充州,有一种名叫缥醪的烈酒。酒性之烈,没人能喝过三盏。不知这酒比之缥醪酒如何? 又连饮了三杯,令笙的脑袋已然昏昏沉沉,眼睛更像是蒙了层水雾。 琴声第三次响起,待它停下来时,酒樽不出所料的仍在令笙了面前。 卓维笑骂,“你这个棒槌,给本小姐好好敲。把把都是宋姑娘,那我们这群子人还玩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