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舟哀叹了一声,“此事说来话长,先陪我喝上几杯。” 他将一盏碧玉剔透的酒推到令笙的面前,这酒芳香扑鼻,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许是谢云舟从哪得来的新奇玩意。 令笙也不多说,亲自为他执壶斟酒。她的酒量一向极好,今天不知怎的,几杯下肚后,便有些微醺。 酒至酣处,谢云舟忽的奋而疾起,一只脚踏在杌子上,引天高嚎,“日你个仙人板板的,为何要将我赶出来!” 屋檐下垂挂的铜铃,叮叮铛铛。宝铎含风,响出天外。 令笙今日委实是乏力了些,白瓷雕花的瑶卮缓慢的脱手掉落在地,摔成四瓣。 窗前的兰叶轻轻摇曳,过了片刻,一阵惊心动魄的狂笑声,似有气吞山河之势。震起了树梢上的骚乱,惊飞一众胆小的鸟儿。 令笙着实是没想到,他这性命攸关的事情竟是这件?不仅肚子笑疼了,眼角的泪都不由自主的迸了出来。 潇洒浪荡不可一世的谢府公子,也会被人赶出房门。 事情得从今日早晨说去,谢云舟这厮睡足吃饱之后,哼着小曲在自家的院子里头散步遛食。路过小池塘风雅地时,遇见了一个长得与小桃红颇为相像的小丫头。 与小桃红不同的是,这丫头温婉柔弱,别有一番风味。是以一时间管不住自个儿的手,调戏得正欢之时,被他老娘撞了个正着。 谢云舟他娘谢夫人出自武将世家,性子一贯泼辣,瞧不顺眼她那吊儿郎当的儿子久已。 那一刹那山崩地裂,乱石齐飞。谢夫人一个无影脚正中谢云舟的屁股蛋上。脚下使劲,人就歪进了满是淤泥的池塘里。 当下,又叉着腰堵了道,活像一只拦路的母老虎,骂了他个狗血淋头。 谢云舟事后同令笙总结,他娘嘴不停歇的说了大半个时辰。翻来覆去无非就是那句,注定孤生一辈子云云。 谁都有个热血上涌的时候,谢云舟也不例外。为了证明他不是个淤泥剩斗士,指着一旁那个瑟瑟发抖的小丫头嚷嚷了句,“您儿媳妇同这丫头长的贼像,您要不信回头我就领过来给您瞅瞅。” 这句嚷嚷果真起了作用,谢夫人慈爱大度的将他拉了出来。 然,正当谢云舟松了一口气,感慨耳根子终于清净之时。他娘一个扫堂腿将他绊倒,脑袋如倒插葱一般,残酷的栽进了臭泥里,只余两条腿无辜的在池面上颤动。 若非谢大人来得及时,他非得要折进去半条命不可。 谢云舟身心备受折磨,本以为他娘能良心发现,稍稍表示得悲痛一些。没成想,她同个二八少女般,扑进了他爹的怀里,说道: “方才我踹了他一脚,就给踹出个儿媳妇来。我琢磨着多踹几脚,是不是连孙子也有了?” 他爹爱怜的扶了扶他娘发间的梅花小簪,给他使了个眼神,让他自个儿体会。 这碗狗粮吃的谢云舟捶胸顿足,捡了个没人注意的空隙,逃之夭夭。 他与小桃红的事既已被知晓,更当快刀斩乱麻,定下婚约来才叫人放心。于是乎,换了身喜庆的衣裳,去了翡翠巷。 谢云舟虽不靠谱,可行事却讲究个前因后果,一条一条捋个明白。甫一说到那个小丫头时,小桃红哪能不晓得其中的猫腻,当即炸了起来,寻了个扫帚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将他赶了出来。 饶是谢云舟爬了半天的墙头,也没能再见她一面。 秋风萧瑟荻花落,同是天涯沦落人。 令笙沉重的按了按谢云舟的肩膀,说道,“云舟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信你定能同那野草一般,浴火重生的!” 说完,“噗”的一声笑倒在桌子上。 这声“噗”,深深的刺激了他那根敏感脆弱的神经,谢云舟拿起酒杯,落寞的缩在角落里独酌,那模样只能用惨无人道来形容了。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 夜色渐浓,远山含黛。洛水河山渔火幢幢,照亮两岸的春意。令笙的眼前空了数个酒瓶子,也不知这是什么酒,喝得人愈发的燥热起来。 令笙瞧了眼已醉在榻上不醒人事的谢云舟,踉踉跄跄的推开房门,央了个路过的小丫头寻些水来给她喝。 那屁大点的小丫头竟羞红了脸,跑远了。令笙倚在阑干上,没想明白她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倚翠阁内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美人穿梭在暖橙的光影之中。衣鬓香影,赏心悦目。 令笙松了松领口的衣襟,两颊坨红,热得厉害。正欲自个儿去找些水,就见一个小丫头端着方才那碧玉的酒从她面前走去。 令笙将她拦了下来,问道:“这酒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娇笑了一声,含羞带怯,“这是合欢酒,是为楼里的姑娘助兴用的。” “你说啥子?!” “公子放心,这酒只对女子有用,您就算误食也没甚关心。” 令笙被一道劲雷劈成了石像,里里外外都焦成了碎肉。 谢云舟这个棒槌! 令笙双拳紧握,冲进屋里,将那坨子死肉踹翻在地。末了,仍不解恨的上去狠踩数脚。她此时手中若是有一把刀,定要将那杀千刀的剁成肉泥。 一边在心底咒骂谢云舟,一边跌跌撞撞的出了倚翠阁。令笙环顾一周,都没有看见白白的身影。 她努力保持最后一丝清明,朝洛水走去。 洛水河畔起了一层薄雾,如一方烟罗笼罩其上。令笙纵身跃下,清凉的河水沁人肌肤,让她稍稍回过些神来 。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变故发生在眨眼之间,令笙的脑袋忽的不知撞在什么东西上,咚的一声,径直昏了过去。 三月二十一日,忌出行啊… 看文的小伙伴记得收藏哦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