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果表情很古怪，呆呆盯着前方不知道是要笑还是不笑，忽然，她眨眼，看向林念清：“阿念，你过了吗？”

林念清点头。

唐果眼底瞬间凝结起雾气，眼泪说来就来。

她委屈抱住林念清。

“我画画画的好累啊，我想着我考完再也不要画素描了。”

“呜呜呜呜。”

……

人生总有几场山海要奔赴，不顾一切的，带着热爱奔赴。

林念清这晚回家报喜，兴冲冲跑进家门朝着客厅喊：“桂芳，我艺考成绩出来了！”

徐桂芳蹲在杂物房门口，像是在给桂圆配食，她没起身，摸着桂圆脑袋的手猛地一停，回头往后看：“考得怎么样？”

她声音有点轻，但林念清沉浸在欢喜中，没听出来。

“还行，超重本线了。”林念清有点故意卖关子。

“啊，那也还行，跟你爸那年差不多。”徐桂芳继续低下头去抚摸桂圆的背。

林念清正在喝水，她放下杯子：“我觉得我比他厉害一点。”

“跟你妈说了吗？”徐桂芳问。

林念清迟疑一下：“等会吧，我会给她打电话的。”

徐桂芳没说话。

林念清这才察觉她的异常，老人佝偻的背似乎比以往要更弯，她靠在门框边，静静的，身子忽然慢慢向后倾斜。

眼看，就要无意识地倒在地上。

“桂芳！”

林念清跑过去扶住她，才发现她唇色苍白，双目紧闭。

去医院的路上，林念清坐在车后座上，她紧握着徐桂芳的手，目光涣散盯着前方。

苏清看出林念清的不安，她伸手握住林念清的手：“奶奶会没事的。”

林念清没说话。

徐桂芳被送进了抢救室，没过多久悠悠转醒，身子依旧虚弱，她躺在观察室的病床上，林念清站在门外透过玻璃看她。

“奶奶的住院手续办好了。”

苏清从长廊尽头处走过来，手里拿着几张单子。

“现在很晚了，你先回家睡觉，明天还要上课呢，妈妈在这守着，好吗？”苏清声音下意识放轻，她看着林念清神色上满是疲惫，心疼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

“桂芳，什么病？”林念清的嗓子哑了，开口便带着浓浓的倦意。

苏清愣了一下，话语中有意掩藏什么：“没什么大事，就是要住院观…”

“治不好了，是吗？”林念清眼眶通红看向苏清，她平静的语气让苏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瞒下去。

“奶奶…年纪大了，身体的确不如以前，阿念，有些东西没法治，但是不是说奶奶一定有危险，医院一定可以帮奶奶，你相信妈妈吗？”苏清说。

林念清其实很早就察觉徐桂芳的身体不好，只是那时复发的频率不高，加上徐桂芳本身不喜欢去医院，她也有意隐瞒，大家暗地里注意的同时也装作不知道。

真正知道她身体器官衰老严重之时，是上次徐桂芳晕倒在别人家中，林念清去问过邻居，他们都说这事发生过不止一次，但徐桂芳都嘱咐过，不要让林念清和许译知道。

后来，林念清明里暗里都劝过徐桂芳去医院检查，她还是那句话“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林念清没话讲。

许译也是。

他刚从学校过来，许译的爸爸妈妈也正在从西城赶往南城的路上。

很快，徐桂芳的病房里就站了一屋子的人。

她看着还挺精神，就是脸颊瘦弱苍白，徐桂芳平时很注重自己的白头发，长了白发便会去染黑，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头黑发的发根处又冒了白，慢慢的，往发尾处延伸。

“我又没死，你们一堆人脸上这什么表情？赶着给我送终呢？”徐桂芳还能开玩笑。

听着徐桂芳语调挺轻松，大家自然而然地用欢快的语气跟她唠嗑聊天，慢慢的，像开了个聊天会。

林念清在徐桂芳床边坐到晚上十点多，屋子里的人渐渐散去，唯独林念清一直固执地不肯走。

“明天不用上课？”徐桂芳看林念清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手臂压着一本练习册在做。

“上啊。”她一边回着，一边却还在草稿本上计算，看上去没受什么影响。

徐桂芳看她许久：“要上课就回家睡觉，这里又没地方给你睡。”

林念清看一眼她旁边的床：“那不是还有一卧榻吗？人就是给家属睡的好吗？”

徐桂芳看她那样子，恨不得现在手上抓个什么东西扔过去：“医院哪能睡好，回家睡！”

林念清冷静喝口水：“你是我吗？你能知道我睡的好不好？”

“……”

徐桂芳看她半响，一下不知道怎么回怼她，慢慢的也就不再提这事，算是默许了。

写到大概十点半的时候，林念清收到了周引的消息，她匆匆回了几句后便没再聊，看一眼徐桂芳，她正看着电视。

换了个姿势，林念清又安心低下头做题。

期间，总有若有若无的视线看向林念清，一种平静的审视，还有一种无言的欣慰。

到了十二点多，林念清看徐桂芳早已睡着，手上还拿着遥控器，她轻声收好所有东西准备睡觉，睡前，不放心给徐桂芳又整理了几下被子。

躺到床上，脑袋却越来越清醒。

林念清侧身，在黑暗中看了徐桂芳好久。

月光透过窗，静静照着她的脸庞，平添几分柔和和虚弱，看上去真的不如以前那样意气风发。

林念清记得，徐桂芳以前就像是英雄。

无论在哪都能找到自己的英雄。

能做出好多美味食物的英雄。

被欺负时会帮自己出气的英雄。

告诉自己爱别人和爱世界的英雄。

但英雄会老去，更会死去。

这是事实。

只是她还无法接受罢了。

……

第二天照常上课。

比起以前上课自习，林念清依旧如此，只不过她每晚都在医院睡觉。

周引知道后天天在医院陪着她，到了十一二点才起身回家。

林念清其实早就说过不用，但周引执意要如此，每天晚上还能陪着徐桂芳聊天逗乐，两个人都挺开心。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五月份，徐桂芳五月十一号那天出了院，她早就忍受不了住在医院的日子了，强撑着身体回家，大家都夸她气色好了许多，其实林念清知道，她一天不如一天。

徐桂芳回了家，林念清便不再在学校呆到很晚，每日回来都陪她聊天散步。

桂圆一直被徐桂芳养的胖胖的，徐桂芳住院那段日子被送去邻居家寄养，不怎么吃饭眼看瘦了一大圈，这会又胖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