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锦绣红裳的新娘借着微微晃动的烛光打量眼前的男子。传言诚不欺我,这晋王果然是极俊美的,穿上这身红装,倒不像征战沙场的将军,而是戏曲里和小姐几顾留情的书生。 喜婆示意端上酒壶,口里不停地说着祝福话,侍女们也将花生红枣之类的撒到新床上。霍珵拿起酒壶给两个杯子注满了酒,交杯酒这个礼他是不想依的,他一向不喜与他人接触,不亲近的人从来是不近身的,就算是从小抚养他的皇祖母也是敬重更多、礼数周全。只是交杯酒是必要的礼数,他也不想给这王妃难堪。 女子从宽大的红袖下伸出手,五指纤长白皙,拾起一个玉杯缓缓靠近,霍珵闻到女子身上香气传来,不是香粉的甜腻味道,清清冷冷的,像是小雨后竹林的味道,似有似无。女子虽然眉眼低垂,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然视线交汇时眼底分明是不耐,还有刚刚偷瞧自己时的戏谑,呵,自己这个王妃貌似不是皇祖母口中的温良淑德。 程遣青实在是对皇室成婚的这些繁琐礼仪厌烦透了,天没亮就开始折腾,现在都黄昏了还没结束,身上衣服也厚,头上的凤冠又实在太沉,要不是刚刚靠着歇了会,不把脖子给压断了。想着想着就把杯里的酒一口喝了,正想放下猛一抬头看见对面的俊脸,竟忘了这是交杯酒!赶紧低头假装继续喝,但是对面那个王爷喝得也太久了,军营出来的人酒量也这么差吗? 晋王殿下虽不酗酒,但酒量绝对是极好的,长荣军那些不怕事的每次想灌醉他都是反被整的。殿下他...只是有点...懵。方才想事情就没有在意,等到和这王妃凑近了才发现,他对这个王妃竟没有一点排斥感! 他可是有名的厌恶与人亲近,大魏那些臣子们都知道,纵使晋王殿下对你再客气,你们还是连坐下来聊一聊的交情都没有,所以礼数周全、待人疏离从来都是晋王殿下的招牌。霍珵没想到,他活了25岁,竟遇到这样一个意外。 喜婆也觉得这个交杯酒确实长了点,可是她也不敢去打断,难不成要她去给晋王殿下说:“您抱得太久了吗?”。只是没想到一向不通风月之事的晋王殿下也会有情不自禁的一天,看来这位王妃定是十分受宠了。 霍珵保持着耳鬓相贴的姿势,开始只是想验证这个意外是否是错觉,可是越来越觉得…感觉真的不错。从未与人如此亲近的晋王殿下有点开心地想。 然而另一个人却不是这样想。程遣青实在受不了头上的重量,假装自然地推开了黏黏糊糊的某王,示意一旁的侍女赶紧把它拿下来。微一转头,程遣青觉得这喜房的灯光应该太暗了,否则她怎么从晋王殿下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的委屈和被抛弃的不爽?呵。 “王妃该是累了,今日就到这里吧,你们都下去。”霍珵侧身对守在一旁的喜婆说。 “是,王爷。”喜婆带着一些丫鬟行礼后退出屋子。几个侍女上前要服侍王妃沐浴更衣,程遣青早就想换下这身衣服,赶紧服一服身就跟着侍女去了。 霍珵走出喜房,招来霜戈问道:“宾客都散了吗?” “是的王爷,永乐公主倒是吵了一会要闹洞房,幸好被怀德郡王止住了。” “永乐这丫头,这么大了还是这样咋咋唬唬的样子,也只有霍云旗能管得住她了。”霍珵对这个妹妹也是见怪不怪了,从小就不是个公主的样子。“对了,今明两日有什么军务也不要来找本王,你去和浮云骏商量就是。” 霜戈直直地看着晋王走回喜房,一时都反应不过来,一向以长荣军为先的王爷竟然不要管事了? 程遣青沐完浴回来,换上轻纱裘衣,外层罩绛红薄纱,红烛摇晃中更显动人。霍珵一回来就看到如此风景有点不知所措,不小心瞟到王妃脸上,唇上的胭脂因沐浴微微蹭掉,就更是眼睛都不知道看哪儿了。 霍珵明白面前女子对自己的不同,但是不知是否因为她是自己妻子的这个身份才让自己对她没有排斥。正要开口说什么就被女子抢先。 程遣青觉得虽然这样很矫情,但自己还做不到和一个刚刚见面的男子就…就算这是躲不过的事,也让她再准备准备吧。她靠近一步,作出低头害羞的样子,小声开口:“王爷恕罪,妾身…今日身上不舒服,所以…不能侍奉王爷。”霍珵看着眼前快把头埋在胸前的女子,一时说不出是可气还是可笑,这扭捏的小女儿作态可一点没有刚刚喝酒的英姿。 霍珵虽然明白这可能是自家王妃的谎话也不想拆穿,毕竟两人也没有什么感情,难以适应也是自然的。不过一会得重新让霜戈把公文拿来了。 慌乱的一天终于过去。 第二日一早,晋王和新上任的晋王妃便入宫叩拜谢恩,等两人回府已是半日过了。霍珵去兵部处理事情,程遣青便回染光院小盹一会。繁弱见自家主子没心没肺睡着的样子着实无奈,主子以前是随性惯了,就算知这王府后院复杂也懒得去用心,但是这些地方的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子才嫁进来他们难免观望一阵,时间久了她的不在意就会被当作好欺负了。哎,也只有自己帮她去打探打探了。想着吩咐了小丫鬟照看着就出了院门。 再说霍珵在兵部门前下马,正要进门却听到身后有人叫住。 “三皇兄!”原来是怀德郡王霍云旗。“六皇弟来兵部有事?” 霍云旗一身湛蓝衣袍飘逸,腰间悬挂玉佩,脚上素色黑靴,头发用白玉发冠简单束起,横插一根暗金发簪,发簪是前年其母妃德妃送予的生辰礼物。煦风吹过,吹起鬓角几缕发丝,称得上清风朗月、偏偏少年郎,只是身材有些单薄。 “三皇兄你忘了,我在兵部也挂了个闲职,虽说能做的不多,平时也还是要来走一走的。”青年笑着开口,声音也是舒缓怡人“也不知父皇为何要给我派个兵部的差事,就我这个三天一小病的身子着实和那些武将不匹呀。” “父皇大概也是想磨练磨练你吧,昨日我大婚六皇弟的贺礼有心了,正好当面谢过。”霍珵微微带笑,隔着距离轻作一揖。 “不敢不敢”霍云旗连忙回礼,“三皇兄的大婚作弟弟的自然是要献上心意的。” “我还有些公事,也不耽误六皇弟了。”霍珵与霍云旗道别后就进了兵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