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打仗那会,陆卿在陵王府拿柴房当卧房,拿卧房当前厅,来人的时候在房前撑个场面,平时因为太不顺陵王的眼,常年被关小黑屋——平均每个月被关两次,一次能住半个月,有段时间他都觉得自己能听懂耗子叫……
陆卿从新换的稻草里抽出两条草绳,不负众望的毁了一窝耗子的家园,用绳系住耗尾巴上仔细一瞧,觉得刑部的伙食可能不太行,耗兄耗弟都精瘦。
陆卿还有些事想的不是很明白,拍了拍左边的绿豆眼道:“你,方唯”又对右边那个腿短的一扬下巴:“丁贯庸,”
然后在自己脚下写了个‘颍’字。
铸铜案的根源在颍川,那么铜矿很可能就在那,朝廷派江晁去查案时明令不许外传,如果不是颍川府想明着造反,他们两个就不会出危险,可到现在没有音讯,可能是看到、或查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丁贯庸的药货也从颍川而来,随货的有可能就是颍川军,而丁贯庸的铜币和药货都散在京城,一部分收进了户部库房,另外一部分通过赌坊洗成了真金白银,这案子忽然被朝廷注意到,是因为有人想重查旧案。
如果赵主事的死是为了掩盖颍川铜案,那太后在永和年间一定有所作为,甚至在毅平侯谋反一事里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重要到不惜和陛下反目成仇……
而且还有一点,当初他知道陛下在朝政上受太后所挟,羽翼未丰,身边亦没有可信之臣,所以才决定领兵去关北,他父亲陵王从那时已经开始退出朝堂,连弈州军都撒手不管,是不可能谋反的。
是为什么呢?这些事弯弯绕绕,好似都围着太后转,却又好似都不大对……
正思忖着,他忽然被一阵‘吱吱吱’的叫声打断了思路,只见绿豆眼的扑到了小短腿身上,‘绿豆唯’和‘短腿庸’的联盟瞬间告破,就这么起了内讧。
陆卿扯了下‘绿豆唯’的尾巴,很耐心的劝道:“方大人,书香门第啊……不要和短腿一般见识啦,丁老板的胡子都快被你扯断了!”
‘绿豆唯’一蹦三尺高,窜在了他袍子上,没等他做什么,与牢房那头很突兀的一声‘救命’,听着相当凄惨。
这声音只嚎了一瞬,就像被人卡在半空似的,戛然而止了。
那是真的丁贯庸!
陆卿顾不得绿豆眼和小短腿,身形一闪窜到门边,从腰里摸出一只三花刀片的暗器,在铁索眼里轻轻一勾,铁链落地。
丁贯庸的牢房门开半缝,一个身穿夜行衣的刺客拔刀欲走,陆卿想都没想就将暗器甩了出去。
‘叮’地一声,刺客偏头挡住,暗器被弹到了旁边的木桩里,入木三分。
陆卿掠到他近前一掌拍出,没想到刺客的身手相当利落,半空中转了个圈,抬腿将他手腕踢开,长刀就贴着他面颊落下,在地上砸出一道裂纹。
陆卿踩住刀背,与那人当面对了几掌,然后借力飞身,踹向他胸口。
刺客被踢出一声闷响,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竟还能眼疾手快的抓住陆卿的脚腕往后一带,逼他往前滑了一大步。
陆卿被这人野蛮的身手惊住了,看到刀锋的瞬间,他身形往后一仰,躲过刽子手行刑一般的刀法,只觉脖子上有些刺痛,伸手一摸,喉咙下有血迹。
刺客趁这时间从角落一闪而没。
陆卿低头咒骂了一声,在继续追刺客和确认丁贯庸是死是活之间,很快选择了后者,他想不明白有谁会选在这个时候刺杀丁贯庸。
牢房中,
丁贯庸面部朝下,一动不动,干草粘稠,带着股窜人肺腑的血腥,陆卿一步迈过去将人翻开:“丁贯庸!”
寒光一闪,地上的人像是早就等着这一刻,攥着匕首朝他胸口刺来!
陆卿出于本能躲开了要害部位,原本对准他胸口的匕首只刺进了他手臂,白衣上瞬间氲出血迹。
他双手箍住丁贯庸,将他按在地上吃草,可没想到丁贯庸竟然后翻而起,用腰带套住了他的脖子,然后绕过木栏,借着牢房将他勒在了栏壁上。
陆卿瞳孔微缩,丁贯庸会武!
腰带攥紧脖颈的瞬间,陆卿眼前一黑。
他只觉得肺部像被一只手攫住了,急速的充血和心跳声策马奔腾堵向喉咙,他甚至能听到脖颈和腰带发出‘咯吱’的摩擦声。
丁贯庸喘着粗气,用力绞住腰带!
血腥味,喉咙被捏破的血腥味......
他如同每个即将被扼死的人一样,五指不受控制的张开,丁贯庸没有给他任何摸到救命东西的机会,抬脚将他手腕踩在木桩上,借着脚力往后扯的更凶。
温热的液体顺着唇角滴落,刚受过伤的脖颈似乎变得更加粘稠。
陆卿仰起头,嘴唇开始无力的阖动,耳膜充血如遭鼓击,他开始微弱的挣扎起来,意识飘忽,仍能感觉到自己发着抖的手在一寸一寸的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