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昭道:“对,我师父创的。”她一边说,一边手指作划,弹琴拨弦,人们成她的傀儡,失了意识,飞升江面,各个低垂头,左右手宛若被一根看不见的细线搭住。妇女,小孩,老人……他们似鬼魂般悬浮上空,所有船都空荡荡了。
“本来此符是用来驱赶凑热闹的人,可是……你们也知道的,我师父就是一个疯子,她喝酒时写的这符,所以,它如今是用来……嗯,操纵那些凑热闹的。”
沈青昭面不改色解释。
江风媚道:“沈青昭,你把人质当傀儡了?!!”
殷驰野也道:“你这种歪门邪术是禁术!!”
沈青昭道:“是,所以你当青出于蓝,也许名声更好。”
殷驰野道:“荒谬,你快在北狐厂面前解释清楚,你用的是不是禁术?”
沈青昭道:“那又怎样,我本来就被卫姑娘囚在宅邸!”
细指上上下下,人群左右。符师皆有灵力,做到这点很容易,可并非谁都能写出那等符咒,因为它要侵入人们的头中,这看似简单,却是最最高深玄妙。火可以生出来,但进入之内,成为火,这里头的道理就多了去。
江风媚一声冷笑:“望月台一入,即‘弃姓割袍,死生为道’,这等禁术明目张胆传于非正经道家出身之人,李昆仑被逐,不冤。”
沈青昭无奈:他们在此磨磨蹭蹭,她师父却都找到妖怪老家了。
救下人后,鬼菟丝只得无济于事。江风媚也立马道:“快破开幻术了……”
“回来!!!”
有谁蓦地踏开,在江上掠过一抹白影,迎朝黑月,毫不胆怯!
“是卫大人……”殷家人放弃了叫喊,对于此,北狐厂却都已习惯。沈青昭正操控船客落回甲板,忽然间,她瞧见卫坤仪已飞临月前,“这是干什么呀!”她惊慌叫道,虽是幻术可打人会真的疼!
卫坤仪轻咬白布,她唇间,衔得一缕自手指而揭的伤布,慢慢解开,滑掉。沈青昭亮着雪眸,因此,只有一人知道,卫坤仪露出的手腕上花纹诡蓝,正散落细碎,像某种古老的图腾,亦或淬毒的星斗。是九天之上玄女化成饿鬼,是黄泉幽冥持钵低吟解怨。在她身上,一切混沌,重解,又破碎。
“她进去了!”众符师爆出惊叹,黑洞凝视苍生,窥不清里头状况,风呼喇响,没有回音。江风媚感到结界变弱,她们六人抗衡时可不是这程度,“她用了什么法子?”正是困惑间,黑月怦地一声炸裂!虚空折断,它堆叠成两半,中腹徒生缺口,两抹圆平行在一条直线上——
它们正在被自己内部吞噬。
“幻象开始收缩了!”船上众人左右张望,沈青昭满心称叹,半晌,天像鸡蛋壳般慢慢剥落,露出一角端倪——明月复人间,岸上传来欢呼声,他们再一次见到夜市山野!殷驰野道:“一个人敢这么冲也太不怕死了。”
幻术,即创出一个平行世间。镜子对镜子,可出去的那道通口,肉身是很难承受的,最好用破幻符来开路。无人可知在那对折之地,包藏多少祸心等你,这根本无异于直接跳下成千上万道射箭陷阱——强行去拆开它!
鬼草萎下去,浮沉于底,再不见人世。
客人皆在沈青昭操纵下游上岸,可卫坤仪还未出来……
“船快沉了先走!”殷家纷自踏开,沈青昭咬牙,她救完人就回来!
上岸后已有的哭成泪人,“大小姐!”马轿旁不时有人冲上来,惊魂符燃烧殆尽,他们主子正在回魂清醒。
“小姐小姐,您快说一句话呀?”婢女着急得哽咽,沈青昭恰巧在一旁,递出绢帕,婢女却摇头。她安慰道:“没事,人被吓着了,一会儿就好。”
不出三两言,卫坤仪宛若踏黑云而飞,她神色冰冷地从快收成一条平线的黑洞中出来。
有人高声道:“出来了!!!”
“卫姑娘!”
沈青昭赶紧迎上去,卫坤仪落向船头——
她正身影逆光,横披摇地,犹似从白色尽头中走来,出尘不化,方欲近在咫尺,沈青昭却窥见了什么,当即陷入一片震惊!步子当止,脱口而出:“你……”
这是一具怎样奇异的身子?
就算再怎么掩藏,仍然可见在虚假之下,她的手腕,有蓝烟火细细散开,稀落,却惹眼。它们生似骨缝,不盛在天上,只落肌肤,此人宛若湛瓷,将要破碎。
这是什么怪术?!
沈青昭难以置信,然而眼前人呼吸着,黑眸沉沉,她活着。
她、她难道真是妖怪之子?沈青昭思绪一番天摇地动,念头浮上来,然而它却被抹消……不,气魂是不会骗人的!
卫坤仪走下去,在沈青昭愕然间,她停在眼前,伤布拖曳在地,若无伴随那些幽蓝星纹,不知原本该有多诱姿——这一片墨色下见玉指伸长,它如主人,就算是被万色遮华也清冷不融雪。
“给我擦。”
她那声淡淡地。
沈青昭愣了愣,才想起自己手里有布,她忙毕恭毕敬双手捧上。
不敢怠慢。
翻背面,用那里给卫坤仪眉间一番轻拭,哪知越抹,脸越红。沈青昭吃惊了,过了许久,她才听见卫坤仪轻声问:“你,帮我作甚……”
沈青昭道:“不,不是你让我擦的?”
卫坤仪道:“给我……”
沈青昭一怔,忽然发觉,原来她刚才拿到手里可以直接递过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