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芷歆不敢再多看,立时低下脑袋疯狂夹取面前的菜式,也顾不上这些菜有没有沾过他人的唾液。 但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她心底不太确定是否真是魏褚,是以复抬眸偷偷扫了一眼。 噫!那人始终低着头,她也看不清五官呀。随后她又偷瞧了那么……四五六眼。 最后她回过神来,看衣服不就得了么?魏褚是青隐派弟子,今日是各门派对决之日,他定会穿着本门校服,即水绿色衣衫。 目光飞快掠过那人的衣服,确定了——是魏褚没错。可是,她有何不敢看的?看中魏褚的人是陆禾又不是她,她在这矫情个什么劲儿? 想通此处,心里头那点没来由的心虚,登时像某些抄袭婊的脸面,连渣末都不剩。她安安心心地直起身子仰头,安安心心地吃菜,却被一人的话语差点打击到脚软。 “哎,那边的姑娘方才一直盯着你看,看了好几次呢。” “吃饭。”是魏褚的声音。 她恨不得将脑袋埋进饭碗里,其实她没什么好尬,只是盯着别人偷瞄了半晌,还被抓了个现行,绕是她也是会觉得脸皮薄臊得慌。 “幼薇你慢点儿吃,不急。”俞瑶还非在此时捅一刀子。 颜芷歆:“……” 无人搭话,这一排位子便陷入了沉寂,与周遭的喧闹形成鲜明比对。而染香宫一行人的到来,更是将喧闹直接上升到闹剧一般的存在。 “几位哥哥,为何一直躲着我们?莫不是嫌人家不够美?比不上你们那几本破祖训?”染香宫算是对得起这个名字,一群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甫一进入餐厅,周身的香气浓艳,硬是压下满室菜香。 “小心,别闻这香。”俞瑶从怀中取出锦帕,在结拜妹妹与弟弟们跟前轻轻一挥,鼻尖一直萦绕的染香宫门人身上带着的香气立时消去不少。俞瑶耐心解释,“她们身上常年自带异香,但这香味儿有时会让人产生幻觉。严重时闻香之人还会受这些女子驱使。万事小心些为妙。” 颜芷歆环顾四周,发现其他门派弟子也是纷纷拿出药丸服下,怕是也惧染香宫。她们的名声还真是不大好。 “哎呀,怎么这般绝情?对人家不理不睬,如果你觉得我错,人家都说了随便你怎么着,你就不要不理我了好不好?”若是不知此女为染香宫人,还以为是哪家的女孩儿在与情郎撒娇。 根据主角定律,能引起骚动的必然是主角。√ 而且染香宫与鹤宗有世仇,所以女子们寻的自然是一身天色道服的鹤宗门人。 “姑娘言重,在下与姑娘素未谋面,姑娘想必是认错人。”易清流面不改色,一个侧身躲过女子伸出的染了蔻丹的纤手,竹筷仍握在指尖,悠然自得夹取面前小菜。 “人家哪儿会认错,哥哥可是大名鼎鼎的鹤宗宗主,昨日一战……”女子咬唇忍笑,“宗主风采,何人不知呢?” 她这是在笑话易清流昨日打败俞瑾,捡现成没得一点实力。其他人听闻,也想起昨日俞家那场算是不战而败的比试,俞家三少的“英姿”浮现在脑海中,众人被逗笑,但又碍于俞家也是世家之一,没敢笑得太放肆。 于是满堂皆是一阵憋笑的闷响。俞家姐弟三人没有半点尴尬,俞瑶低眉,像个没事人似的细细地整理自己衣上皱起的褶纹。俞珩挑了几样爱吃的菜放到口中品尝,还抽空向尴尬地瞧着自己的练凝琼抱以温和一笑。至于俞瑾,像是完全没听出染香宫女子的讽意,还乐呵地看鹤宗热闹。 “姑娘谬赞。”易清流顺着染香女子的话,不去体会其中深意。 “哪儿的话?易宗主风姿卓然,当得起一声夸赞。”她见易清流无动于衷,面上浮起魅惑的笑,伸出手搭住他的手背,却落了空。她心中不气不恼,却柳眉倒竖作出一副似怒似嗔状:“易哥哥好生无情。是柔知哪里不好么?还是柔知长相一般,为何易哥哥老是要拒绝我呢?” “因为你恬不知耻!还有你有一点说对了,你呢,面相寡淡容色普通。两片纸眉福薄相,一对小眼绿豆大。还在这儿死缠着别人不放,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长什么模样。”程婉扬年轻气盛,还没等几位姐妹反应过来就已经没头没脑地冲过去,挤开女子坐在易清流身边。 “妹妹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我与易哥哥之间总是有这么多不相干的人。”柔知一时不察被程婉扬挤开,心中不悦待要发怒,两人打了个照面后她反而愣住,随后也不生气,笑吟吟地在一旁坐下。其实柔知并没程婉扬说得那么丑陋,比起其他浓眉大眼的女子她的面目的确寡淡了些。没有十分突出立体的五官,眉毛也是细细的一线,眼睛确实小了些,但一双细眼却是柔情似水,正如诗中所写:“眼明正似琉璃瓶,心荡秋水横波清。”① “我从哪儿出来不要紧,柔知姑娘身为染香宫弟子,公然在外调戏男子,当真没有半点廉耻之心?”她今日要替易大哥摆脱这个寡廉鲜耻的女人。“这个问题柔知姑娘不忙回答。刚刚我不懂事,说话莽撞还请柔知姑娘见谅。” 柔知不答,不知程婉扬这小丫头片子葫芦里卖什么药。 “嗯我呢自小长在山中,没读过多少书,到山庄中有许多字都不识得,闹了不少笑话。看柔知姑娘和你的这群姐妹像是饱读诗书之人,我有几个字想请教几位。”她以指蘸取壶中的茶水,认认真真地在桌上写起字来。 “妹妹这话头转得倒是快,姐姐都猜不透你的心思。” “柔知姑娘懂不懂我心思无所谓,希望柔知姑娘能认得这几个字,将它们念出来。”程婉扬写罢,屈指轻扣桌面,“这字怎念?” “我?”柔知本以为她要羞辱自己,没想她指着的竟是这一个字,更是不明。 “那这个又是什么?还有这两个……” “我们,他,他们……”柔知乖乖念出,不懂程婉扬此举何意。 “呀,原来是这么念的。柔知姑娘不觉得奇怪么?”程婉扬故作惊讶,支腮笑得明媚,“为何只有我、我们、他、他们?” 柔知摇头,跟不上这姑娘的跳跃思维,不知已然踩入陷阱之中。“为何?” “因为,干、你、屁、事?”程婉扬眸光明亮,犹如天上繁星,饶是她说出如此粗俗之语众人也不觉可恶。“今天易大哥如何,与你,与你们何干?” “放肆!”柔知反笑,与柔知同行的年轻女子却是气不过,“小小年纪牙尖嘴利,大了还了得?”当下手腕一转,晶□□末从她掌中飞散而出。 程婉扬要的便是她们恼羞成怒,手正要搭上腰间钢鞭,身前便有一只手掌为她拂开粉末。 “武林盛宴非你染香宫一家,今日还请姑娘收敛几分。你我两家的恩怨,自当由我们自行解决,还请姑娘不要牵连无辜。”易清流以剑柄压住女子的手腕,郑重相告。 女子吃痛,心中对程婉扬更是恨上几分,若不是此女强行出头,她们不至于这么难看。 颜芷歆远远望着女子面上的表情变化,大致猜出她内心的想法,这本煞笔文女主就是被各位女性朋友记恨的,反正只要扯上易清流,不管是谁的错,女性角色们会通通认定一件事——程婉扬的锅。 可以说,程婉扬是本书最大的黑锅侠。 她没打算上前,也没必要上前,男女主show time岂容外人夺走他们的威风? “易宗主,我家妹妹不懂事冲撞了您,您大人有大量,不知可否放过她一马?”柔知反应极快,心知易清流动了怒,立刻改口不再去故意膈应他。“回去我定当好好管教。” 她们今日讨了个没趣,本只是出于好玩想试试易清流,没想这么一出倒还试出别的东西,宫主大人定会对她今日的发现感到欣喜。 “希望柔知姑娘能说到做到。”易清流收回内力,寻云立刻挣脱桎梏,她边搓手腕边站到柔知身后,眼神始终恶狠狠地盯住程婉扬。 “我们走。”柔知按下她,一改先前的轻浮之态,反而行礼告退,只是柔知步履匆匆,像是赶着要去做什么事。 这场闹剧主角已走自然便散了,看戏的人仍觉方才一幕有趣,私下里议论起来,于是饭厅又恢复了先前的嘈杂。颜芷歆看完戏,下意识地想去看魏褚的反应,掉转过脸去没想与一双轻佻的眸子撞了正着。 那人露出了然的笑容,又看好戏般瞟向身旁坐着的魏褚。魏褚仍然低着头,似一直未抬起。他咽下勺中最后一口粥,目不旁视,“我吃好了,你们继续。”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向颜芷歆投来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