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晞怔在当场,一时间冷汗涔涔,她已不敢再往下想。
若真如此,那她与云昰也半点不相干,前世又为何落得那般下场?
“你过来!”安平严却丢下一句话,起身绕过帘幕到了内堂。
安平晞下意识的跟了上去,看到他站在母亲的棺椁旁,神色肃然道:“你既有此怀疑,今日不妨将一切说清楚。”
“若夫人活着一日,你便一日是安平家的小姐。如今夫人不在了……”他说到这里竟是哽了一下,神情中满是伤怀悲慨。
他以手轻抚棺椁,虎目含悲激动道:“当年夫人痛失爱女,悲不自胜,天可怜见,两年后我们又有了孩儿。她为了能保住胎儿,没少受苦。偏生时局动荡,正赶上太子党与大公主党交恶,我无暇陪伴在侧,常留她一人独守,心中极为愧悔。”
他转向安平晞,眼中流露出罕见的慈爱和怜悯,“你是我行军途中在平王山捡到的弃婴,出生不久,病饿交加,仅剩一口气。念着我快要出生的孩儿,为了积些阴德,便将你收留。”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安平晞早已惊地目瞪口呆。
到底谁在撒谎?为何每个人都是不同的说辞?
安平严神色转为哀伤,闭目长叹道:“或许天意如此,我的女儿竟早产一个多月,夫人拼了半条命生下来的孩儿,来到这世间仅一个时辰便去了,我甚至多来不及多看一眼……”
于是,鸠占鹊巢,那个捡回来的弃婴被当做小姐抚养,安平夫人恢复后已是多日后,看着襁褓中娇嫩的婴儿,竟似半点没有怀疑。
几个月后,全家人离开都城,开始了漫长的跋涉。
除了乳娘杏姨,再无人知道当年旧事。
安平严走后,安平晞依旧呆呆地跪在棺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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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曜一直在外守候,看到父亲出来时神情有异,他心中便觉不安。
送走父亲,正欲进去查探时隐约听到压抑的哀泣声。
下人们皆围拢在外,见此情景进退两难。
安平曜示意众人先退开,待他匆匆绕到后堂,就见安平晞蜷缩在母亲棺木旁,一手揪扯着衣襟一手攀着棺沿,哭得快要背过气。
额上经络如小蛇般蜿蜒,眼角黄豆大的泪珠颗颗滑落,却又拼力忍着不做声,只发出低哑的呜咽声,像一只绝望无助的小兽。
“晞儿?”他正欲上前,她却猛地抬袖掩住脸,哽咽着道:“二哥……别……别过来。”
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的狼狈样,哪怕是最亲近的人。
安平曜仓惶退出,只觉肝肠寸断,跪在外间草席上等候良久,终于见她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面色惨白如雪,一双眼却肿的像桃子。
两人对视一眼,却都欲言又止。
安平晞当晚刚睡下,就听外面走廊有人说话,像是乳娘的声音。
她忙坐起身,掀开帘帐道:“请杏姨进来。”
不多时,桑染带着杏姨进了里间,小丫鬟海霞奉上热茶,恭恭敬敬退下了。
“你也先下去吧!”杏姨冲桑染道。
桑染略有些诧异,却还是乖乖出去了。
安平晞坐直了身体,隐约明白她的来意。
杏姨抹了把泪,坐在榻沿道:“原本夫人打算瞒着小姐一辈子,不想将军自己竟然说出来了。”
安平晞颇为震惊,她以为母亲不知道。想到母亲,心底又是一阵憾痛。
“我当真是……山里捡回的弃婴?”她不由悲从心生,哽咽道,“我不是我娘的孩子?我只是个……替身?”
杏姨忙搂住拍抚道:“您莫要妄自菲薄,夫人当年产后大出血,情况万分凶险,若非在醒来后看到您,怕是熬不过来了。将军心疼夫人,怕她过于伤心,所以瞒下了小姐夭折的事。夫人渐渐也明白了,又怕他担心,所以多年来佯装不知。但他二人始终把您当做亲生女儿,从未有过半分亏待。”
这一切实在荒谬至极,她先前还在心里同情云昰,觉得他傻乎乎不知道父母是谁,如今才发现天字第一号大傻瓜是她安平晞。
不,她甚至不是安平晞,她只是安平晞的替身。
“您来找我,是替父亲传话吗?”她自嘲般苦笑,“等送完母亲,我自会离开。”
杏姨惊道:“小姐,您这说的什么傻话?将军怎么会赶您走?他说不放心,叫我来开解您。”
安平晞恹恹地伏在她臂弯,抽噎着没有说话。
杏姨自怀里摸出一个锦帕,塞到她手里道:“第一次见到您时,头上满是红丝瘤,身上污血已干涸,连襁褓都没有,仅用两件衣袍包裹,早已沾满了便溺……”
安平晞内心震动,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呆呆地握着那方帕子。
杏姨不忍再往下说,叹了口气轻声道:“我在给您擦洗时,发现手中竟一直握着个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