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半空中弥漫起殷红的花雨,占据所有人的视野。
唯独崇仁在众人的怔忡间,拉起半是昏厥的丁宁。他的刀刃上有滚动的血珠,他的手上还残留着刀剑嵌入皮肉的触感。手握人质后,崇仁才开始回顾方才的乱象,扫视现场。他的刀砍中一个人,是谁?!
崇德怒声高喊,追着逃窜的崇仁挥出一剑。刀剑相击时,两人的虎口震得发麻。
桐雨抱起血泊中的孟淑妃,使劲按住她的伤口,献血从她的指缝间汩汩向往涌出。
木逢春为首的蒹葭殿的仆从围做半圈,个个儿面如死灰。
孟淑妃拍拍桐雨,因为失血迅速泛白的嘴唇轻轻翕动。她启唇,溢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她不后悔舍身救下端宁,与其说是牺牲,更准确地不如说是成全。从失去那对孩儿的那天起,她一直在等一个救赎。今天这个结局,是成全,也是解脱。
她甚至不觉得疼痛,仿佛终于卸下里禁锢她多年的枷锁。四周的纷扰不再重要,她试着翘起唇角,再次拍拍桐雨,示意她靠近些。
桐雨低下头,生出不好的预感。
崇仁连退数步,神色狼狈,手背上的血迸出来。
淑妃的意外身亡震撼了所有人。崇仁眼底一黯,简单地用布巾扎紧伤口,没受伤的手用力勒住丁宁。他的人手已经溃散不堪,剩下一个童俊也露出惊恐犹疑的神色。
好在禁卫也震慑于淑妃的死,不敢在铁血无情地阻拦他。他拖着丁宁,边退边走,人群里慢慢为他让出一条路。
崇仁的心中也生出瞬间的迷惘。他以为自己将慷慨赴死,可刚才生死一刻间,他本能地选择偷生。他杀了孟淑妃,不,是孟淑妃自己冲到自己的刀下。
崇仁紧咬牙根,口中的血腥味让他清醒。他喊上童俊,连个人一前一后,一边警戒着禁卫的动向,一边向宫门慢慢移动。
胡瑶手忙脚乱地冲出来,再次将琪哥儿护在怀里。她又怕又怒地抱紧琪哥儿,两条手臂都在颤抖,用尽全力守护自己的珍宝。
“别动!”胡瑶几乎在哀求,失态的眼泪落在琪哥儿面上。
“母妃!”端宁的额头红肿着,泪水模糊了她的视野。她害怕极了,很快踉跄地摔在地上。
端宁向崇仁退步的方向探出手,眼睁睁看着母亲被五叔拖拽着,像残破的布偶。她声嘶力竭地喊叫,可母亲没有丝毫回应。
俄而,有箭簇划破空气的啸声越逼越近,崇仁整个人为之一震。
人群后方响起充满血性的杀喊声。梁王亲兵的红缨甲胄如燎原的火苗由远而近。
禁军阵势随之而动,银甲如流水般分作两股,一边围剿五郡王的残党,一边警戒突然出现的梁王。眼下敌我未明,梁王的卫队不比五郡王的私兵,禁军不敢小觑。
崇仁中了一箭,受伤的手臂垂落下来。他勉强用吴刀撑住摇晃的身体,龇牙咧嘴地回头看向杀来的梁王。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偏离他的设计,他讽刺地苦笑。老三也好,老大也好,都超出了他的计算。
梁王崇武无视崇仁,无视禁军,他的眼里此刻只容得下一个人。
忽然间失去桎梏的丁宁毫无知觉般摔落在地面上,喧嚷的场景中只有她仿佛静止着。
崇武飞奔而上,冷冽的剑光决绝地刺入崇仁的胸膛。他只是推开崇仁,仿佛拂开拦路的阻碍。
丁宁双眸紧闭,姣好的面容贴着甬道的石板,尘土染花了她的面庞。丁宁一动不动的伏在地面上,仿佛过季的花朵在风雨中无声的凋零,陷入尘土泥垢中,被吸收最后一丝鲜活。
她死了。
崇武无比痛恶此刻的清醒。他清醒地知道,丁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