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渠的话正戳中叶桉心虚的地儿,她咬了咬唇,将头转向一边,瞧见笼屉上正冒着的袅袅轻烟,蹩脚地转移话题:“要不,咱们先吃饭吧。” 韩渠不置可否,挑挑眉,随她的意。 叶桉轻巧起身,绕到灶前将笼屉打开,雾气和菜的香气扑了她满脸,惹得闭上眼睛将身子后仰了半分。 韩渠在她起身时便跟在了她的身后,本是探了个脑袋同她一起观摩笼屉里的美食,谁知她的背下一刻便靠上了自己的胸膛…… 香气闻不见了,雾气也散了,叶桉揣着一颗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手里的笼屉盖子拿着好一会儿了也不见她放下。 少顷,韩渠的胸膛震了震,即使两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袄叶桉也感觉到了他的笑意,可见某人笑得多么明显,她咬了咬下唇,没来由的懊恼,大概是在埋怨自己不够机灵。 韩渠抬手将她手里的盖子拿了去,放在旁边的案板上,笑着问:“怎么不拿菜,光闻闻香就饱了?” 叶桉缩了缩脖子,努力忽视喷在她脖子上的热气,天冷,这热气明显极了,片刻便熏红了她的耳根,竟比先前笼屉里扑出的雾气还要热上几分。 她像是一个被支配的傀儡,呆呆的,听了韩渠的话就要伸手去将笼屉里的碟子端出来,丝毫没有想过刚出锅的碟子有多么烫手。 韩渠眉头瞬间拧紧,迅速伸手将她的双臂截住,压回她的身侧也不收手,搂着她沉声道:“在想什么呢,不想要手了?” 叶桉微不可察地叹息,心想:这不是想着你么! 她微微侧头,见韩渠满脸严肃,明白他是在担心自己,抿了抿唇力不从心地抱怨:“你靠这么近干嘛,我又不会吃独食。” 说完,她便挣脱了双臂上的束缚,将旁边的抹布垫在碗边,一个一个将它们端了出来。 韩渠双手抄在胸前,含笑看着叶桉忙活,不帮忙也不说话,仿佛屋里没他这个人似的。 叶桉将几个菜摆好,从一旁取了两双筷子递给他,韩渠一双她一双,然后又将他推到案边,忍住口水跟他絮叨:“我们厨子的厨艺真不错,你快来试试。” 他站在案板边,俯身夹了两下菜,动作依旧优雅,反观叶桉却不然,半蹲着身子,一口馒头一夹菜吃得好生欢快,韩渠嚼着嘴里的菜,似乎并不比她有吸引力,便干脆停下筷子,全让给她吃了。 于是,厨房里那个买菜的下人回来时看到的便是如下场景:某个长发及腰的姑娘蹲在案前吃得欢快,而他们一向面无表情的韩少爷,竟始终俯着身子笑盈盈地注视着那位姑娘,满眼宠溺。 他本不愿打扰,可无奈自己已经迈进了这间屋子,再退出去,恐怕心思有些过于明显了。 恰巧,正当他在原地彳亍时,韩渠便站直了身子,转头看向他,脸上哪还有一丝笑意,下人有点心虚,抓着手里的菜篮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韩渠面对有人突然闯入的情况并不惊讶,只是某人胆子小还要面子,估计不是很想被人发现,他只想在那人还没有打扰叶桉之前让他尽快退出去。 不料,闯入者偏偏没有这份自知之明,只见他呵呵干笑两声,朝他行了个礼,叫道:“二少爷。” 叶桉后背一僵,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来不及擦嘴便躲到了韩渠身后,还不忘掩耳盗铃般收好自己的裙摆,可惜冬日里实在穿得太厚藏不住,更何况那人早就将她的相貌完完全全看了去。 那人看着叶桉的一系列动作不明所以,歪着身子向前探了探脑袋,又问:“叶姑娘怎么了?别是吃噎着了,早饭还剩了不少排骨汤,我给您盛上一碗?” 叶桉又是一顿,连连摇头,心知自己在躲着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干脆拽起韩渠的袖子擦了擦嘴,才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垂首看向袖口的韩渠“……” “呵呵,好巧啊……”叶桉看着门前的人,尴尬地打了声招呼。 韩渠垂手恢复淡定,牵起叶桉的手从那人身边走过,唬起人来更是面不改色,他说:“今天的菜有点咸,以后少放盐。” 虽然一波三折,但叶桉好歹还是填饱了肚子,韩渠带着他回到屋子,随后便兀自离开去了外面。 他走后,叶桉便自觉找出了茶具,像以前一样,袅袅轻烟淡淡茶香,她手法娴熟,煮起茶来聚精会神,就连韩渠什么时候从外面回来了也不曾察觉。 韩渠还没进门便闻见了屋里的茶香,他情不自禁地深吸一口气,难免感慨,果真是因为煮茶的人不一样了,明明她的茶不是最好喝的,可他偏偏就是喜欢。 他怕自己突然出现惊着她,烫着手,便特地吱声叫了她的名字,然后才慢慢走过去,靠着她席地而坐。 叶桉正好收尾,顺手将一杯斟好的茶递到他的手里,笑着说:“试试看,味道有没有变。” 韩渠耸耸肩,接过茶,轻嘬了一口,随后便拧紧了眉头,似乎是在尽力忍耐着什么。 叶桉有些急了,连忙凑过身子问他:“怎么了?难道味道真的变了?” “你试试看?”韩渠挑挑眉,将杯子还给她。 叶桉不疑有他,接过茶杯送到嘴边尝了一口,她咂咂嘴努力分辨其中的味道——可是,并没什么差别呀。 “没什么问题啊。”她转头看着韩渠,满脸疑惑。 韩渠但笑不语,再次从她手里将茶杯拿了过来,起身的同时将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转移话题:“留在这儿吧,晚饭后我再送你回去?” 叶桉的心思全在他手里的茶杯上,她死死盯着被他抿过的杯沿,似乎现在才发现两人刚刚的动作有多暧昧,韩渠的话也没听进去,懵懵懂懂便应下了。 好在商行她以前也待过不少日子,帮着韩渠磨墨递书,烦了就拉上他去外面走走,时间过得很快,并不算无聊。 …… 叶桉被韩渠送回客栈时正值楚荷他们用完晚饭,大黄脑袋搭在地上,呜呜叫得委屈,看见桌上的肉骨头被收走了,起身便跟着去了后院。 楚荷笑成个奸佞的模样,将叶桉从门前迎到桌前坐下,几个人神色各异,盯着她却始终没人开口说话,怪瘆人的。 叶桉不傻,她知道他们也不傻,她和韩渠的事情估计已经被他们猜得七七八八了,就等着自己坦白呢,可她一个女儿家,虽然不知道害羞两个字怎么写,但她还是会害羞呀,不好意思说,那就只有装傻了。 她轻咳,换上一脸茫然,问:“你们怎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周式轻嗤,白眼翻得利索,“才一天不见,你这脸皮到是越来越厚了,果然那韩渠就不是个好人。” 周式还记着韩府里受过的罪呢,再加上那韩对头还想着要抢走桉桉,他就更加不爽了,桉桉是谁,跟着他们一起长大的妹妹啊,韩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想打她的注意,他周式第一个不服。 那人有什么好的,不就有点小钱,脸蛋长得不错,贵家公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怎么就能讨那么多姑娘的欢心,叶桉是一个,小梦又是一个,还真是邪门了! 可他不服又能怎样呢,阿怀保持中立,楚荷中意他,桉桉喜欢他,他势单力薄,能左右什么? “周式,你在想什么呢?”叶桉看着周式一会儿拧眉一会儿黑脸的,抬手一巴掌拍到他肩上,吓得他肩头一跳 “桉桉,你别管他,”楚荷挑挑眉,拨回她所期待的话题,“今天去韩家商行了吧,韩少爷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楚荷拄着脑袋等叶桉的回答,她不只是想知道他俩的桃色八卦,更盼着韩少爷能亲自将他入股客栈的事儿给叶桉说了,只怪她当时做好人做的洒脱,脑子里没顾虑太多,真当现在要跟叶桉坦白了,又死活开不了口。 “没说什么呀。”叶桉脸红红的,头低垂着,恨不得能将脑袋埋进臂弯。 “没说什么?怎么能这样……”楚荷念念有词,脸色变得不怎么好看。 “怎么了?”叶桉锁眉,有点担心。 楚荷微微叹息,欲言又止,她知道,这件事情不能拖,拖得越久桉桉知道后越不开心,可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支支吾吾始终没吐出个完整的词儿来。 一旁的阿怀看不下去了,接过楚荷的话,直截了当将事情告诉了叶桉,“韩渠说他要入股悦来客栈。” 叶桉一愣,满脸惊讶,不解地问:“为什么啊?” 阿怀虚咳一声,别开脸,心虚地说:“我们也不知道,但他开出的条件很诱人,所以我们就答应了。” “哦。”叶桉点点头,似乎没怎么反应过来,兀自嘟囔着:“难怪刚刚他离开时跟我说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