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欢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胡子拉碴、头发凌乱、眼中布满血丝的男人,见她醒了,干裂的嘴唇动了好几次,才嘶哑的问出一声,“有哪里不舒服吗?” 常欢一只手在打吊瓶,一只手被他握在手里,可是心中的不安却在扩大,想到失去意识之前巨大的疼痛,眼睛瞬间被热意侵占,张了好几次嘴愣是没有问出那个问题,只是眼睛望向了肚子,满是焦躁与不安。 倒是梁宇向前,用满起了皮的嘴唇轻轻碰了她的额头,轻声安慰,“宝贝儿,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医生说,他是一个和他妈妈一样坚强的小家伙。” 这句话,终于让常欢冷静了下来,但是眼中的湿意不减反增,还带了几分不好意思,脸颊都有些滚烫,眼神有些闪烁。 “宝贝儿,辛苦了。”梁宇亲了亲她的眼睛,又亲了亲她的鼻子和脸颊,满满的都是疼惜与后怕。 要说常欢知道自己怀孕也并没有超过四十八小时,之所以这么执意要来监狱,甚至不惜拜托导师做这欠人情的事情,就是因为昨天的孕检报告出来了,消息确认无误,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消息分享给她爱的男人。 可是她又不想通过电话告知这个消息,常欢想要看到梁宇的反应,想要当场有个拥抱,有个亲吻。 正如现在这样的温柔待着疼惜的亲吻。 “你臭死了,胡子扎的我脸疼。”常欢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撅着嘴抱怨,殊不知听在别人眼里,那真是撒娇味十足。 刚走到门口的应瑛顿了下脚步,一时之间竟百般感触,她从未见过学生这般小女生十足的模样。在应瑛眼里,常欢哪里都好,只一样性情实在有些孤傲冷僻,和倪正分手之后,一度担心一根筋的她真的会选择孤独终老。甚至在知晓她和梁宇交往,也并不十分放心,两人性格实在不太搭嘎,但是缘分这东西,真不是凡人能够随便操心的,配不配,好不好,旁人的意见都是狗屁。 应瑛轻咳两声,惊了病房里的两只鸳鸯,脸上满是笑容,走了进去,“你俩再难舍难分我也不得不打扰一下啊,代表组织传达一下意见。” 常欢哪里在旁人面前露出过这般模样,被老师打趣的满脸通红,狠狠的瞪了梁宇两眼,无声谴责,你不是做警察的吗?怎么连这点警觉心都没有?都有人来了,你还腻腻歪歪的? “应老师,您请坐。”梁宇礼貌指了指一旁的凳子,但是自己屁股没挪半分,抓着的手还是没放下,握在自己的大手里捏了两下,心才稍稍定了一点,这次他真的吓的不轻,或者说从未如此害怕过,多年前父母在他面前流血死去的画面似乎又一次重演。 “你干嘛啊。”常欢小声抱怨,想要抽手回来,却被捏的更紧,抬头看到他眼中浓烈的不安,心像是密密麻麻扎满了针,赶紧小声解释,“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嘛。” 应瑛呵呵笑着,大手一挥,“小梁这是吓倒了,没事,我就是来看看你醒了没,你睡了一天一夜,医生说你差不多这个是时候得醒。不过你自己可得多注意啊,都怀孕了,可不敢再大大咧咧,以后监狱这种地方也最好少来。” 梁宇的表情有些僵硬,相握的那只手也紧了点。 常欢坐直身子,赶紧道:“老师,这是意外。” 应瑛这才意识到自己话中不妥,“小梁,我不是怪你啊,这种意外谁都不想碰到。我的意思是这女人刚怀了孕,总不好老往监狱这种地方跑,你也知道,里面什么人都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可不堵这种事。” 常欢还要开口,梁宇抢过了话题,“这次是我不对,应老师你放心,以后我都不会让她进去。” 应瑛看他表情,也不忍再苛责,转头又看到常欢那急哄哄想要辩解的样子,摇了摇头,伸出手亲昵的点了点她的脑袋,“你说你,平时多么稳重一人,都是要当妈妈的人了,还敢不管不顾的跑过来。” 常欢第一次和人谈起怀孕这回事,有些不好意思,脸红,“应老师放心,我会小心的。” “不过看小梁这样子,我就知道不用担心了,这准爸爸的模样。”应瑛笑着说道,“虽然娃有了,但我还是得提醒一句啊,这婚礼可得抓紧时间。” 被点名的小梁同志重重的点了点头。 常欢低头,有些不好意思。 “啧,你这孩子,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老师我就等着这天了,而且女人总会有这么一遭。”应瑛老师笑着道。 几人又说了几句,应瑛是过来人,又是中年妇女这个年龄,虽然平时学术气息很浓,但是碰到这种时候还是不由自主的暴露了她作为“大妈”的特有属性,怀孕要注意什么?准妈妈要如何调节心情?准爸爸要如何照顾?第一次怀孕的女人要特别小心!blabla……其间护士过来拔了吊针,又拉着护士聊了几句保胎经,说的还是大姑娘的小护士落荒而逃。 常欢倒没什么,倒是梁宇听的认真,那架势,眼中都盛着好学生的光芒。 最终还是常欢打了了个哈欠,才总算止住了应瑛的犹如学术般的心得讨论,最后留下一句,“工作上和研究上的事统统别急,我给你安排,你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然后不待拒绝,挥一挥衣袖,不带一片云彩的离开了。 常欢松了一口气,有些纳罕道:“我倒是没有见过应老师这种样子。” 梁宇正好关上门,走了过来,又把手扒拉到自己的手里,另一手把她额头上的碎发拨到一旁,含着笑开口:“应老师是真的对你好。” 常欢心中软软的,“我当然知道。”说完,又打了一个哈欠。 “累了就睡觉,我在旁边守着你,别害怕。”梁宇温柔道。 常欢看他满眼的血丝和一身狼狈,心疼了,“我没事,现在也不疼,就是有点想睡觉。你先回去洗个澡,这副臭烘烘的模样,我都嫌弃你。” 梁宇摇了摇头,“我等你睡着再走。” 常欢还要在说什么,可是看他眼中的坚持,最终还是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了下去,撅着屁股往旁边挪,吓得梁宇一下子扑过来,按住她,“你要干什么?我帮你!” 常欢哼哧哼哧,瞪了他一眼,“我要上厕所,你怎么帮我。” “当然可以帮,你别动就成,医生说了,你最近最好卧床休息,要不然胚胎着床不稳,还会出现意外。”梁宇一边掀她被子,一边开口。 的确是要卧床休息,但是医生也说了,福大命大,虚惊一场,娘俩啥事没有。到梁宇这里,那可不成,不看她躺着怎么心都不稳。 但是常欢不知道啊,第一次做妈妈,虽然她一直在竭力隐忍,可是那股突如其来的疼痛还是着实让她受了惊吓,此时更是一动不敢动,都快哭了,“那怎么办?我想要上厕所。” 梁宇已经掀开了被子,弯腰,标准公主抱,把人稳当当抱了起来,走向厕所。 “你要干嘛啊?我自己来。”常欢突然临空,双手下意识的环住了他的脖子。 “别动,不小心咱俩一起摔了,那还得了。我抱我儿子了,你安静呆着。”梁宇皱眉认真教训道。 常欢哭笑不得,最终有些恼羞成怒,张嘴咬了一口他皮糙肉厚,还夹杂些短胡子的脸颊,气闷道:“谁告诉你一定是儿子,要是女儿你还不要了?” 梁宇蹭了蹭她的脸颊,极依恋的动作,“儿子女儿我都要。先生个儿子,咱父子俩保护你。” 常欢白了他一眼,但心里也被这柔情蜜意塞得满满的。 最终,在常欢的强烈要求下,被轻轻放在了马桶上后,终于将某人赶了出去。 一切妥当之后,常欢又被抱回了病床上,只是这次,常欢只占了半个床,拍了拍,说道:“上来睡觉。” 梁宇将人往被窝里塞,“两个人睡,你会不舒服,你好好躺着,我在旁边陪着你。” 常欢倔强,“你不上来我就不睡了。” 梁宇被弄的没办法,叹了口气,“我没洗澡,身上脏兮兮的,你睡的不舒服。你刚才不是还嫌弃嘛?” “谁嫌弃你了,你脏的臭的我都喜欢。”常欢哼哼唧唧。 一下子说的梁宇整个骨头都酥了,他低头吧唧一下实实在在亲了一口,这么久,眼中终于实实在在的带了暖意,盯着她看了很久,就在常欢准备恼羞成怒赶人的时候,听到某人得意的说道:“说吧,你是不是特喜欢老子!” “切,爱睡不睡。”常欢难得说的甜言蜜语,被打趣的有些恼。 梁宇眉开眼笑,脱掉外套,大剌剌的躺了下去,只占了小小的一个角落,又将人扒拉到自己怀里,闻着熟悉的味道,疲倦感如潮水般涌来,他神经一直紧绷着,一天一夜了,终于有松动的迹象。 常欢看他闭着眼都透露着疲惫,也不作了,乖乖的躺在他怀里,看了一会儿,这才安稳的闭上眼睛。其实,她也害怕,只有他在身旁,才能真的感到踏实。 赵小三和张文跑医院跑了三趟,每一次都把最新的进展和情况告诉梁宇,可是这人对外界完全没有多少反应,之前在手术室门口守着,后来在病床前守着,谁来都不见,连个眼神都不给。 这次倒好,他们估摸着没事了,梁大队长总能恢复点理智,推开病房只看到抱着睡的鸳鸯。 张文悄没唧唧的将门重新戴上,又拉着想要往里冲的赵小三往医院门口走,一根手指竖在嘴边,张口不出声的说道:“让宇哥睡会儿。” 赵小三白了他一眼,伸手打掉被他拽着的衣服,往前走了几步,不爽的说道:“正主倒好,抱着美人不撒手,把一堆破事烂事丢给我们。” “那是嫂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差点孩子都没了!”张文气的眼圆圆,“而且还不是你没看好犯人,要不然哪能发生这种事。” “操,老子哪里知道平时老实巴交的一人看到个女的就发疯。”赵小三不爽,一脚踹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固定住的,虽说是塑料的,但是脚踢到,还是疼的嗷嗷叫。 “该!”张文压低声音,说道。 赵小三火冒三丈,还想发火,一旁一个护士长虎着脸教训,“我说你们两个,没够了是吧,来了这么多次,次次都要掐架,都给我出去,这里是医院,要安静!” 张文瞪了他一眼,鼻子又重重出了气,扭头就往外走。 “哎,谁给惯的臭脾气,人小气性还不小!”赵小三看颠颠走远的背影,啧了一声,烦躁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