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都被苏晴这忽然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回事,谁知她却哭丧着一张脸,还险些要掉下眼泪:“我竟然又和马晨阳同一节选修课!” “……” 苏晴气地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大概认识马晨阳以来所有的怨气都汇聚在了这一刻,语速快到仿佛直接吞了一整个弹夹“你们要知道我大一的时候就不幸跟他同样的选修课。他整天跟个神经病一样我还得抬头不见低头见,好不容易熬过了一年,今年竟然又是这样!你们说他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呐!” 周子颖抬头,默默地说:“其实好多女生大概还是很希望和马晨阳一节选修课的。” 苏晴还没来得及回答,时舒茗就立马接上:“就是。而且我觉得你跟马晨阳站在一起还挺养眼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挺好。” “??” 眼看苏晴要发火了,几个人迅速拿起面前吃完的餐盘逃离灾难现场。走之前,荣粟粟忽然叫住叶帷漫,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东西丢给她,叶帷漫也没看清楚但下意识伸手抄住:“这是什么?” 荣粟粟没回答,只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神神秘秘地说:“你回去听听就知道了。” 从餐厅出来,几个人结伴而行回宿舍,不过叶帷漫要去打印竞选的报名表和材料,就自己一个人去了打印社。 刚进打印社,隔着人群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赵彤彤本已经弄完了这边的事情正准备离开,一抬头恰好和叶帷漫的目光撞了个满怀:“帷漫,你怎么在这里?” 赵彤彤是她们院辩论队上一届的队长,一向对叶帷漫照顾有加。叶帷漫走过去礼貌地叫了句师姐,这才说:“我来打印一个报名表。” “是你们学生会的吧?”赵彤彤是个很干练的女生,笑起来的时候打破了惯常的严肃总给人一种马上要受到夸奖的错觉:“我听说了,学生会今年给的机会挺好的。不过……” 叶帷漫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也没刻意去打断她,安静等她的下文。 “其实我也想给你个机会……你知道其实我一直都想让你接替我的位置的。” 虽然在这之前就想到赵彤彤可能会这么说,但真正话从口出的那一刻,叶帷漫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她不自觉地用力捏了捏手里的U盘。 赵彤彤自然知道她大抵在心里已经有了选择只是不好意思直接驳了她的面子,自我宽慰道:“没关系,在新生开学之前你还有时间可以考虑。”说完,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东西:“行了,我要打印的东西都打印完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叶帷漫恍过神来,朝赵彤彤点了点头。 整个打印的过程,叶帷漫都有点心不在焉。 人的精力毕竟有限,如果她想做得好,就不可能同时担负起两边的担子。她其实在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但在这个时候又有点怀疑这样的选择是否无愧于心。 而且,她现在所有的选择其实都是有了一个既定结局的前提……如果,她是说如果……主席的位置没有竞选上,那她岂不就是为了满汉全席而丢掉烧饼最终什么都没有的那一类人吗?人总是在一次一次的选择中徘徊不定,难过于无论哪一个选项似乎都是错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白月光和朱砂痣也无法共存,叶帷漫现在就是如此。 她的脑海里飞速掠过很多画面和无数种可能性,沉浸在太过于专注的思维里以致于东西都打印出来老板在旁边叫了她好几声,叶帷漫才缓过神来。她少有这样心不在焉的时刻,动作便有些慌乱,谁知天意捉弄也喜欢连续剧的形式,她的校园卡放在机器上却显示上面余额不足。 “……” 叶帷漫抱歉地朝老板点了点头正准备拿出手机付账,耳边却响起了一个温和的声音:“用这个付吧。” 她还没来得及抬头,就看见一双修长的手扫过身边的机器,机器便立马应景地发出了收到钱的声音。 从打印社出来,叶帷漫第一时间到附近的机器上给校园卡冲了钱,可回过头来却发现那人竟然还站在打印社门口。 叶帷漫其实想直接离开,因为一看见他脑海中就不觉浮现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心中犹疑未消,可她认真想了想又觉得这样不好,便沉着脸走过去有些别扭地说了声谢谢。 其实,连郁然自己都不知道站在这里是不是就为了等她这句一点诚意都没有的谢谢,不过听完这句话确实有点满足。 叶帷漫觉得,学校的大多数女生一定是被眼前这张虚假温柔的脸给蒙蔽了才会觉得这个人性格好哪里都好。她一点都不想跟这个人多待,前脚道完谢后脚就准备离开,谁知郁然却又冷不丁开口:“你准备去辩论队?” 叶帷漫回头:“你听到我和师姐讲话了?” 郁然供认不讳:“一点。” 只是他可能不知道,这简单的两个字却在叶帷漫心里又加上一条没礼貌的罪状。 “所以你打算怎么选?” 叶帷漫低头,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中的报名表,她没打算回答他的问题,却反问:“你应该挺希望我选择辩论队的吧。这样的话,你的竞争对手就少了一个。” 郁然一脸无辜:“我没说过。” 叶帷漫忽略他:“至少如果现在我们两个位置颠倒,我就希望你选择辩论队而退出学生会。” 郁然的表情一顿,显然没料到叶帷漫会这样说,他颇有有些兴趣地回答:“你倒是很诚实。” 叶帷漫不语。 郁然却很有童心地拿起手中的报名表,折成一个带尖的形状,尖端朝前,他才缓缓开口:“人这一生回头的概率为零,所以只能大步向前走。”说完他把那尖端随意一丢就飞到了叶帷漫怀里,随即他莞尔一笑:“你看,总有东西能扰乱初衷。” 叶帷漫本想手一松把他的报名表给扔了,但忽然意识到他的意有所指。 前路和初衷,确实是两个很有力量的词。 她甚至在那一瞬间,想起了她的父亲。 郁然看她神情凝重,便明白有些东西在她的心里又重新点燃了希望,他从叶帷漫怀里拿过自己的报名表转身就走,却听见叶帷漫在身后问:“你为什么参加竞选?” 恰逢此时,一阵细密的微风从两人中间穿过,微微吹起了叶帷漫后背的长发,气氛一时间竟莫名有些暧昧,郁然没有看她,只是微微侧了个身,留下一句欠揍的“你猜。” “无聊。” 叶帷漫抢先迈出了步子。 下午的课结束得很早,时舒茗跟她们打了个招呼便跑到隔壁找余子绪了,周子颖暗自感叹了一句“女大不中留”之后,拉着叶帷漫到图书馆去写竞选讲演的稿子。 一直到晚上,叶帷漫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匆匆离开了学校。 阳城称不上国内经济高速发达的地区但也算半个繁华大都市,尤其是它的占地面积不小。阳城大学以及整个大学城位于这座城市城北的新开发区,而叶帷漫的家却位于城南的旧城区,它们之间隔着几乎一整个城市的距离。 所以叶帷漫从学校赶回家之后,天都悄无声息地暗了下来。 叶帷漫家的房子是早年父亲单位分配的房子,身处这旧城区里还算不错的一个地段,周围商场、学校一应俱全,热闹起来的时候反而衬得这孤孤单单的几栋楼房失了色彩。若是在白天,这几栋楼形单影只地总给人一种老态龙钟的沧桑感,但现在天黑下来之后,一格一格的暖色从窗户里铺洒下来却又比那些几十层的高级住宅添了几分烟火气。 她走到小区门口,和树下乘凉的熟悉的老人们打了个礼貌的招呼便行色匆匆地朝家里走。 然而,一推开家门,触目所及的景象便让她直接愣在了门口。 叶帷漫的家庭属于普通收入的一类,家中除了一些最基本的桌、椅、沙发等家具之外,很少有其他装点装饰用的东西,所以总是显得有些空荡。但此时,这样本应有些空荡的空间却被乱七八糟的杂物随意乱丢,堆积起来像是一个面积狭窄的小仓库,她还悬在半空中的腿一时间竟不知该从哪儿落脚。 她把自己附近的一些东西从地上捡起来放在门口的桌子上,沿着空余地方朝里面走去,便见一个男人半倚在沙发上喝酒。 那人耷拉着脑袋,头发乱糟糟地像是很久都没有洗了,身上的衣服与其说是穿不如说只是随意挂着,一层一层的褶皱就如夜晚风浪下的海水。 男人听见动静后也抬起了头,他本就有些皮包骨头的面貌似乎比上次见到时更消瘦了很多,完全看不出正值壮年,黑色的胡茬在他脸上不规整地排成一个圈,眼皮垂垂,露出一张颓废而又冷漠的脸。 叶帷漫的心中顿时便起了一团火。 男人见叶帷漫隐忍的表情并不觉得奇怪,反而越发得心安理得起来,甚至还挑衅似地露出与这颓废相对的刺眼笑容。他撑着沙发把自己的身子又往上挪了挪,放下手里的酒对叶帷漫招呼道:“闺女!去给爹倒杯水来。” 对于这所谓父亲的话,叶帷漫不说话不行动,男人丝毫不意外,而且还自顾自地开始下一个话题:“你知道你妈把钱藏在哪儿了吗?我怎么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叶帷漫觉得若是把自己内心的理智和冲动归类群分的话,那么其中定是有九分的冲动都给了眼前这个人,不管在外面有多不似少女的心性与态度,可一见到他总是能被他三言两语的劣行化为一股子催魂似的力量在体内乱窜、汇聚再顷刻间爆发而出。 一听到男人提起自己的母亲,叶帷漫在胸腔里碰撞了半天的怒火顿时全部冲了出来,她抓起自己从图书馆出来还没来得及放回宿舍的书包,直接摔在了男人的脸上,厉声道:“叶远你还算是个人吗!” 叶远被书包砸得猛地往后一仰也不生气,只是低头一笑,目光阴沉直盯着叶帷漫,一字一句地说:“我变成今天这样,是因为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