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少卿大人的应对之法,与方才的明昭并无不同。
他的意图,无非也只是规规矩矩地领受训斥,听任皇帝发作而已。
皇帝的言外之意,本就不是能够直白挑明的东西。身为天子,他可以施以告诫,可若换了为臣者必然就将触及大忌。
“不过,今日倒是巧得很。”皇帝悠悠一叹,冲明昭扬了扬颌,“裴卿此来,倒是和你有关。”
明昭愣了愣,而后笑道:“儿臣虽是莽撞了些,却也”
他稍稍侧过身,和裴济对视一眼,又道:“偶尔有些任性之举,或将惹恼父皇母妃,却也不至于惊动大理寺?”
皇帝失笑,斥道:“油嘴滑舌。”
明昭略略躬身,卖乖一般:“儿臣愚钝,着实是想不到,裴少卿所奏之事,能与儿臣有何关系。”
皇帝唇角稍扬,转而看向裴济,微微颔首。
裴济垂首领命,沉声说道:“说来也巧,臣奉命提审南行谨,本为追查南府疑云。却不料,此前护国寺之悬案,竟也与南行谨有关。”
明昭脊背生津,浑身一冷。
此事,倒也着实在他意料之外。
皇帝居高临下,将爱子的反应收入眼底,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继续。”
裴济又道:“毒杀嫡母在前,戕害百姓在后,两桩大案,令人发指。南行谨此人,可谓是阴狠毒辣,罪不容诛。只是”
“陛下,南氏一族规矩森严,却养出如此狠毒之人。朝中盛誉南家家风”
一句话戛然而止,裴济深深一拜,恳切进言:“如此恶劣行径,南家上下一无所知。非但蹊跷,甚至离奇。臣斗胆,请陛下降旨彻查。”
明昭眼帘低垂,遮住眸间惊异。
至此,他终于明白,为何太子无意弹压,却仍要故布疑阵,强行逼出他的真话。为何皇帝高拿轻放,仿佛无心斥责,却晾了他整整一个时辰。
原来如此。
一句搪塞托辞,竟然一语成谶,最终成了真话。
莽撞。
他的确莽撞。
明昭心中清楚,南为雅这般女子,绝不会甘心嫁给他。
可他本也无欲无求,从来不慕万人之上。
正如明燎所言,他只是想以这种方式,向君父及两位兄长,剖白真心,递呈赤骨。
在他眼中,南为雅戕害母亲,双手染血但终究翻不起任何风浪。
只是,他仍然高估了南家人。
正在明昭怅然之时,裴济的声音再次响起。
“臣失职,此案之受害者已尽数遭人灭口。”
明昭霍然抬头。
护国寺一案瞒得极紧,明昭在朝中没有根基,得到的消息并不确切。
他着实没有想到,此事之真相,竟然如此。
但,真正令明昭震惊错愕的,反而还是皇帝之言辞。
“昭儿大抵不知,此事之中,尚有一人幸存,如今就在宫里。”
皇帝说得极慢,可谓字字清晰:“太子和襄王目睹要案,又将此事奏与朕听。有一人伤得极重,你二哥主动做主,将她留在府中,好生照料。自她手中,得到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东西。”
“陵州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