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太师终究不是旁人,他大义无畏,直视着季子白:“季将军这是做什么,也要拦我?季将军既然拿着特权,就应该去杀惑主奸佞。”
这里的“奸佞”指的是谁,已不言而喻。
季子白却好像听不懂。
“末将职责,太师无召不可入内。”他将剑收回身侧,不气不恼了无波澜,声音甚至显得有几分平板。
太师将请愿书攥在手中举起,义正言辞道:“我代万民请见王上,季将军同是大夏子民,亦是忠良,既伴君侧就理应同我等一样为大夏社稷着想,规劝王上除妖邪、回正途,怎能天天跟着王上却依旧视而不见?”
“太师抬举末将了,末将唯听王上之命,太师身无王命,若再硬闯莫怪末将无理。”
季子白是“忠”,但他不是对天下之忠,他职责使命是对王上一人而忠,自与太师所言有所不同。
太师气得发抖,有几分痛心疾首又有些无可奈何,半晌放下举着的手,不甘道:“虽为人臣听王命,但季将军未免太过于死板,这对王上绝非益事。”
季子白不置一词,又一会才说:“生杀予夺皆在王上,末将也劝太师不要拂王上所好。”
“难不成让我就这样看着王上被奸人蛊惑?”
季子白劝了这一句就不欲多言,转身便走,身后的太师再次跪下:“老臣就在这里等着王上,求王上看一眼万民之愿。”
季子白走出众人视线,在一扇门后站定回首,能看到殿内跪着的太师,他唤来一个小太监,吩咐道:“去太师府通知府里的大公子。”
杜棠花的花期很长,更是一年三开,如今又是满宫艳红乱飞,花瓣落地如踏软红。
面容冰冷的季子白走在宫道上,被吹了满襟轻软红花,他踩着花瓣往前走,入目一树一树的繁盛,本是柔软多情的,但他的神色始终是冷冷。
这花是王上为瑶台宫那位种的,所有人都知道,离开那条道,瑶台宫近了,季子白将身上落着的花瓣一瓣一瓣地拣下来扔在地上,靴子踏上,踩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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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的事自然是很快传到了霍仪耳中。
赵公公在外头站着,霍仪瞥了一眼并不急着出去,又在殿内多陪了云容一会才缓缓踱步出去。
“太师还在殿前跪着?”霍仪的声音明显很沉,如风雨欲来令人不安,“他要是愿意继续跪,就是跪一辈子也别去管。”
之前王城里但凡敢造谣诋毁殿下的人,都被下狱斩首,如今这回太师还敢说那些话,赵公公简直不敢想帝王一怒。
只敢分神片刻,赵公公赶紧道:“回王上,适才荀老太师府的大公子入宫了,已让人将老太师领回,荀大公子代为跪在殿前请罪,那万民书已被大公子当场焚毁。”
“老太师本就身体不好,这回估计会被气个半死,身体恐怕更不如前了。”很冷淡的声音,但能听得出嘲意。
玄衣的霍仪负手远望,看到满目的绯红杜棠,整个王宫似乎都比从前鲜活了很多,他静静地凝视着,又似在忖度着什么,半晌才说:“左右太师一直身体有恙,孤许他一个恩典,让他在府上养病,以后无传召不得入宫,也不必上朝了。”
云衡虽身在夏王宫,但却也随时关注着民间风向,如今外面对云容诟病愈深,于云容越加不利。
外面如何传全凭别人,云容是无法解释一句的,只能任众口铄金,云衡最怕他积毁销骨。
太师万民书一事失败之后,民愤难平,民间甚至一度传王宫里迷惑王上那人乃是妖物化成,最善蛊惑人心淫/乱后宫,所有的罪责还是他一个人的,都怪他红颜祸水,怪他蒙蔽圣聪,怪他祸害苍生。
王上是无错的,他只是被妖邪奸佞所惑。
美人本是就是罪。
“焚星月,拆瑶台……杀奸人。”云衡忍不住往高高的星月楼看去。
云容什么都不做,只是被困在这里不能离开,已为夏王背下所有罪责,夏王将他推到风口浪尖,天下声讨他,要他死。
所有的罪,都来自夏王所谓的宠爱,假以时日只怕夏王会做出更多激起民怨的事,只要夏王还宠爱他,那这一切不可避免。
他不能让云容成为千古罪人。
这一次,他只能这样做了,霍仪逼他这样做,云衡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只香囊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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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的?”
“云儿面容偶有倦色,此香囊是王兄特意配的,有安神舒心之效,长佩身边对你有好处。”云衡将香囊递给他,“也当是王兄一直在陪着你。”
“还有这个。”云容身上还留着之前那个玉指环,“我也会一直留着,都会时常带在身边,等王兄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