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咸阳城门,王贲带领一众士卒立于城门外,神色交集。
眼看日上中天,卷起滚滚热浪,却不见有一马车并随行士卒疾行而来。王贲面色惨然,不禁在心中疾呼:“阿父,阿父。鬼士之妻怕是不能及时到来,鬼士休矣啊。”
正待王贲急得以拳重锤城墙,直把城墙锤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坑洞时,一侍从疾步来报。
“将军,鬼士之妻到了。”
“果真?”王贲疾行至城门,眺望远方,却见滚滚热浪中,有一马车在一众甲士的簇拥下朝着咸阳城疾驰而来。车架上的军旗在热浪中翻滚,上面赫然是他王家军的军旗。
王贲面露喜色,立即命人上前。
车架行至咸阳城门口,却见一身形单薄,面色苍白,虽衣着朴素,仍可见其温婉秀美之态。立于甲士之间却背脊挺直,可见其性格坚韧。想必这位便是鬼士之妻。
王贲上前一步,抱拳道:“来人可是鬼士之妻,婉玉夫人?”
婉玉面有疑色,仍朗声应答:“是,汝是何人,为何阻拦在此?”
王贲心下大喜,目光如电,道:“吾乃大将王翦之子王贲,奉父命前来迎接夫人,还请夫人快快下车换驾,随吾回府,鬼士待您久矣。”
婉玉见王贲面色诚恳,且护她前来的一众甲士也无任何异议,想来此人定是大将王翦之子王贲无疑。
便不再犹豫,疾步上了王贲带来的车架,随王贲回府而去。
未时三刻,鬼士之妻婉玉,抵达王翦府邸。
众人一刻未停,婉玉抵达王翦府邸之后,王贲便亲自将其引至厅中。那里,王翦,蒙武,羌瘣正在等着婉玉前来。
见婉玉进门,众人纷纷起身向婉玉行礼。
婉玉连连侧身,示意其不敢受此大礼。
闲话不多说,婉玉面色焦急,眉间带有忧愁之色。
王翦与蒙武等人观婉玉从踏进厅内的一番举动,便知其是明理之事之人,绝不是那心性狭窄,不明事理的乡野妇人。
如此,鬼士明克敌信从的把握可再添几分。
众人分别落座,王翦细细向婉玉讲明此时明克敌之处境,讲至困难之处,亦不忍落泪。
如此情真意切,可见情谊绵绵。
婉玉自是深明大义之人,亦不忍夫君落难。
她虽深知明克敌之本性,亦不愿明克敌弯折。可思及托付在三娘处的幼子,至今仍未见过父亲,只能遥寄思亲。
婉玉决心一试,若能劝得明克敌向大王服软,互递台阶,他一家人还尚有团圆之日。
若明克敌誓死不低头,那她婉玉也绝不会以任何手段相逼,只会收敛其骨,带夫回乡,教育其子,勿忘其父之志。
婉玉与明克敌成婚多年,早已不是当年的乡野妇人,她深知,此事不怨秦王,也不怨秦国,怨只怨朝中奸佞。
见婉玉愿前往一试,王翦等人皆松了一口气。
此时距十日之期只余一日,明日午时便是明克敌被判枭首之时,尚有转圜余地啊。
廷尉署狱。
婉玉以黑布遮面,身着仆妇衣衫,躬身携一竹篮,跟随邓梁前往关押明克敌之牢狱。
篮中事物一一被细细翻检,见不过是些粗粮饼子,老旧布衫,连一针一线也无。那仆妇形容胆怯,身上无一钗环。狱掾不疑有他,放婉玉与邓梁二人进入。
行至明克敌之所在,见明克敌披头散发,形容散乱,一双青眼挂于面上,两颊凹陷。一身破旧囚衣布满黑渍,其蹲坐于墙角,呼吸浅淡,似下一刻便会魂归天外。
邓梁已不是第一次见明克敌此等境况,然每见一次,仍不忍直视,只得转头,以袖遮面,恐通红眼眶露于明克敌眼前。
婉玉万万不曾想到,昔日那意气风发的明家大郎,今日竟会是这般模样。满腹劝诫之语化作泪水缓缓流下。
见明克敌第一面,婉玉便知,无需再劝,若能随意更改其愿,那便不是明克敌,不是她婉玉之夫,亦不是大名鼎鼎之鬼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