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言官，雍国出了名的人物。朝廷上上下下，就没谁家的龌龊事能瞒得过他的。一张毒嘴百战百胜，骂的人怀疑自己还能不能好好活到明天。建元帝一天能收到他十几份折子，上面不是挑这个的刺就是骂那个的不是。

战斗力之强，让人避退三舍。

关键是，这人还同朝中一些实权官员交好。不管骂谁都会有一片赞同之声，邪门得很。

不过这回用这人倒是极为合适。

没瞧见老宁王脸色都黑得可以当染料了么？他深深吸了口气，服了软：“陛下可没说，还有旁人。哎，也是臣老了，现在你们这些人的天下了。”

建元帝装作听不懂他话里意思，亲热地握住他的双手，“叔祖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您手里可是还握着那么多东西呢？您现在就说自己老了，难道是觉得累了，想将那些东西交给朕了？”

老宁王又是一哽，差点翻白眼。当年先帝交到他手里的那些权力，除了实在守不住的，被建元帝收了回去。剩下的那些可是他的命根子，说什么也不会交出去。

买惨没有用，还差点把自己的命根子给坑了，老宁王连忙把段晔霓推出去。

“这回的事情都是晔霓这丫头处事不当，陛下就看着罚吧。”

段晔霓瞪大了眼，没想到向来疼爱自己的祖父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没错，凭什么罚我？你们就是被这贱人蛊惑了！”她从来没有被罚过，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会是这种结局。于是转头就看到段馡的时候，恶意顿生，扬起手想往她脸上抽。

段馡看着她一步步把路走窄，并不阻止。

那巴掌没有落到段馡脸上，就被段馡身后的内侍困住。

建元帝罕见勾起个僵硬的笑，道：“既然霓裳郡主这么有力气，不如就打个三十大板，消消戾气。至于这霓裳郡主的封号，朕看日后也用不着了，索性撤了。”

老宁王眼神恶毒，最终还是撇开头，默认了这个惩罚。

段晔霓被拉出去，不一会儿外头就传来哭天喊地声。

……

段姒姝脸上的巴掌印很明显，就算她用粉膏遮了一层，还是模样恐怖。

问了之后，她也不愿意告诉段馡发生了什么。段馡只能从别人那儿问来了消息，这才知道那日在水榭发生的事情。

旁人，包括段云芝的态度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倒是段姒姝站出来说那些话，让段馡有些不好意思。她自认为年长于段姒姝，平日里也是逗弄晚辈的心态，现在却要一个小辈来给她出头，还被牵连挨了几巴掌。

当下段馡心里就有些恼了。

之后和建元帝联手演了这场戏，给宁王府苦头吃。

建元帝说那三十大板的时候，段馡切实嗅到了杀机。一般壮年男子，挨上三十大板都下不来床，更不用说段晔霓这样娇生惯养的宗室女子。

三十大板，要段晔霓的命还是要手里的权，这是建元帝放在老宁王面前的两个选择。最后段晔霓还是比不过那些权，被老宁王放弃了。

段馡没有插手。

三十大板打完，段晔霓就被抬回了宁王府。之后宫外也断断续续传来消息，说段晔霓快撑不下去了。不过老宁王看来还是对这个孙女有点愧疚，天才地宝扔下去，于是就这样一直吊着口气。

一直到四月下旬，段馡还在馨德堂晕晕欲睡的时候，就听说宁王府那位郡主大好了，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还变了个人一样，说话也不像以前那样不经脑子了。

不过一直没有出现段馡面前，段馡也就没在意。

只是在段馡不知道的时候，段晔霓进了趟宫，说是羞愧于自己前些时候的胡作非为，要当面向建元帝请罪。

建元帝见她活了下来，就算心下诧异，也没露出什么异色来。两人这回倒是气氛和睦，你来我往说了几句，段晔霓都温声软语的，言语之间尽是熨帖之意，叫建元帝暗暗提高了警惕。

从建元帝那儿离开后，段晔霓拖延时间，在段馡回宫的那条小径上等了一会儿。她摆脱身边的宫人，藏在阴影处，终于见到段馡带着人从面前经过的时候。

她盯着段馡的眼神很诡异，宛如一条毒蛇，然后舔了舔下唇，方才一身温婉的人瞬间变得阴恻恻。

“她怎么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