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号是一艘运输船,并非渔船,用来下海捕捞却也不成问题。
既然船已到手,那就不能一直空着,那样纯属浪费。不过眼下莫君然没时间,这又是临近年节,又要忙着筹备亲事,他没空跟船出海,带队出航过一次满载而归,博了个好兆头之后,便撂开手不管,全都交给下面人执行,也不管收获如何,只要不是次次空手而归,白养着他们,他就不加任何干涉。
莫君然对亲事仪程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他上面也没个长辈,没人为他筹划分忧。当然,也不是没有变通之法,他大可以请村里德高望重之辈出面为他主持大局。
莫君然并未这么做,他不想没事找事,无端给自己弄个祖宗顶在头上,哪怕只是出于名义,他也不愿。
那一切就只能莫君然自己操持。
好在他不是真正孤身一人,他在海州雇请的三位管事此刻便派上用场,特别是贺玲和周言两个,可谓是帮了他大忙。
饶是如此,莫君然也忙得焦头烂额。
他从没想过古代结亲这么麻烦,光议亲这一步,就来来回回折腾了小半月,这还是双方已经沟通好达成协议的情况下,不然岂止这么些天,墨迹上几个月都有可能。
接下来就是提亲。
这一步更加琐碎,没别的,只因聘礼需要在此时连带送出。
紧赶慢赶,期间莫君然甚至不惜全程动用能力,漏夜出发通过海路去南地走了一趟,带回来一对活雁和当地特产,终于赶在年前最后一个吉日正式上许家提亲。
东华国对亲事很看重,历来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光媒人就请了三个,莫君然这边一个,许靖炎那头一个,外加一位沟通双方的中间人。之前两家议亲耽搁了小半月,就是媒人来回传话走仪式导致。
许靖炎作为许家家主许老太爷嫡长孙,又是他这一辈头一个办亲事,全家都很重视,莫君然上门提亲当日,许家请了好几位族老坐镇。
这些人都很赏脸,全程笑呵呵,看起来对这门亲事满意至极。
作陪的许家人就更不必说,莫君然自动忽略一旁笑容牵强,能不开口就绝不多说一句的许大太太。相信假以时日,只要他真心相待,时间会冲淡一切。
提亲准备很繁琐,提亲当天却简单,交换聘书,送上聘礼,将该走的仪式走完,再留下用一顿饭,便宣告结束。
莫君然一走,几位被请来见证这一幕的族老不约而同敛起笑容,齐齐转移阵地到书房后,不满地望着许老太爷:“这是怎么回事?事先居然连点风声都不透,要不是我们几个还没老糊涂,岂不是要当众出丑?”
“稍安勿躁。”许老太爷抿了口茶,待喉咙不再那么干涩,这才出言解释,“菱花汛危机众位还记得吧?”
“那么大的事,谁会忘记?我还没健忘到这个程度。”这些人中,许三老太爷性子最急,他率先开口一点不出意外。在场诸位就没谁脑子真蠢,话刚落,他就觉出不对,“怎么,这事跟靖炎出嫁有关?”
“嗯。”许老太爷淡淡应了一声,“当初就是莫君然解了燃眉之急。”
“就他?”几位族老齐齐瞪大眼睛。
“这种事我能作假?”许老太爷反瞪回去。
“当初怎么不说?”
“年轻人脸皮薄,加之在村里根基太浅,他不愿出头。”
“那现在怎么就……”
“哎,这事怪我。”许老太爷揉了揉眉心,一脸沉痛道,“靖炎跟君然是知交好友,当初君然落难,靖炎留他在东院暂住。我这个老家伙觉得他不错,看两人相处这么融洽,就没想起来将人换到客院。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后来又一同共患难,靖炎能完好无损走下海鸥号,也有他一份功劳……”
许老太爷没将话说透,几位族老却自动自发照着他的提示将后面发展补上。
朝夕相处,又互相有恩,许靖炎在莫君然落难时伸出援手,无异于雪中送炭,而莫君然也投桃报李,在许家出现危机时帮了一把,后又护着许靖炎避开官兵骚扰,两人关系本就不错,经过这一系列事件升温发酵,事情走到这一步并不难猜。
族老对此没意见,他们在意的是,为何是许靖炎出嫁,而非莫君然?怎么说也是许靖炎对莫君然有恩在先。
这个问题问得好,许老太爷半晌无语,好一会方沉声道:“时机到了。”
一众族老瞬间失声。
良久,许二老太爷哆嗦着问道:“你没看错?”
“我还没老眼昏花。”
书房瞬间陷入沉寂。
许老太爷并未试图缓和气氛,任由沉默蔓延,他需要留出足够时间让几位老兄弟消化他透露的惊人消息。
许家祖上有训,许氏一族族人不出祖地。
就因为这道模糊不清的祖训,许家三房这一支困守苍县无数年,期间起起伏伏,如今甚至走到没落边缘,早就不复往日荣光,若非心中信念还在,根基没丢,怕是坚守不到现在。
没想到还真有等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