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霁听了声,从从帐篷里面钻了出去。
曲盈盈已经来到了附近,不过转来转去都没找到人,只好在外面大喊。
余霁出去就看到这姑娘在旁边的几棵树之间转悠,一双眼睛看过来看过去,愣是没有发现在角落里的这个小帐篷。
“盈盈!这里!”余霁便出声喊她。
曲盈盈听到声音立马回过头来,朝他招了招手:“让我熬的药我已经熬好了!”
说罢她跑了过来,道:“人在哪里呀?”
余霁指指旁边那个破破烂烂的小帐篷,道:“里面。”
曲盈盈惊了,她愣了片刻,才神情古怪地道:“这里?”
她大概是不敢相信这种地方里面能够住人吧,又破又脏,味道还那么大,正常人谁会躺里边。
余霁道:“对,就是里面。”
曲盈盈又怀疑地看了看那破布几眼:“真的就在里面?我刚刚在这里转了半天,还以为这是谁不要的,丢在这里的呢。”
余霁想了想,道:“这应该的确就是哪个人不要了,丢在这里的……不过还能用一用。”
曲盈盈捏住鼻子,皱紧眉头,蹲下身去往里走。
这个破破烂烂的帐篷本身并不大,里面躺了一个大人,再进去的大人都只能是蹲着。余霁这下进不来,只能是站在外面看着。
折玉就这样蹲在帐篷里面,曲盈盈看他那一身洁净衣服在地上扫来扫去,看得一阵窒息。
“公子,你让我熬的药已经熬好了。”曲盈盈强忍不适,把药端过去。
折玉点点头,对妇人道:“药已经熬好了,你先把药喝了,等舒服一点就跟我回去吧。”
那妇人接过药完,直接一口气就把药给全部灌了下去。
“娘亲,你舒服了一点没?”小男童睁着大眼睛朝妇人问道道。
这药才刚刚喝下,哪里那么快就能够起作用,灵丹妙药也不见得有那么快。药都还没有发挥作用,那妇人自然是没有舒服多少,只是看着自己儿子担心,便道:“娘已经好多了,不用担心,娘现在很舒服。等娘好了,就带你跟着两位恩公走。”
药喝下歇了许久,妇人逐渐恢复过来。
折玉一直在帐篷里面待着,和另外两个人早就已经受不了,去外面通风透气了。
等他开口说要走,余霁才突然窜进来,直接就扶起他:“走吧。”
折玉顺势起身,从帐篷里面走了出去。后面一大一小母子两人也都跟上。
小男童走出帐篷以后忽然问道:“恩人,你为什么一直要人扶着呀?”
旁人一时语塞,只当是童言无忌,并不想回答他这问题。
妇人更是慌张,起先她并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的,可是此时一听却立即想到了什么,立马想捂住小男孩的嘴。
折玉愣了愣,在妇人欲要出声斥责之时,却笑道:“因为我看不见,所以需要人扶着。”
小男童仿佛是听懂了一样地点点头:“哦……看不见……为什么会看不见啊?”
折玉叹息道:“就是看不见了……你要是把眼睛闭起来,你也会看不见啊,我只是一直都看不见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小男童点点头,得到了答案,似乎颇为高兴。
回到宋宅,既然是先要梳洗一番。
妇人和小男童其实不必说,他们在外流浪了那么几个月,身上脏的不行,非常需要好好清理清理。
而进了帐篷的几个人,此时也无比需要洗个澡换身衣服。
大家一回到宅子里,不约而同地就去吩咐烧热水,往自己房间里跑。
那妇人和小男童洗干净,换了一身衣服,看起来倒是清清秀秀。
“我……”那妇人换了衣服之后,被曲盈盈牵着手出来,脸颊上都冒出了几抹红晕。
她似乎有点不太习惯这样。
曲盈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笑道:“姐姐可真是好看啊。”
妇人攥了攥被她捏在手里的衣料,道:“我不会被……被卖掉吧?”
曲盈盈一怔:“怎么会呢?”
她说完立马心里发凉,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妇人跟着折玉回来的时候,其实有些奇怪。
妇人好像又渴望折玉给她提供的吃住和安稳生活,又害怕自己进来以后会遭遇什么不测。
她应当就是一个曾经差点就被骗了的,以为别人是好心帮自己,结果只是骗自己跟人走而已。她现在就长了些心眼,很害怕自己又会被欺负。
曲盈盈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安慰道:“没事啦,我们公子是个好人,他不会害你的。”
下午的时候,宋宅厨房又煮了一次粥。
宋宅每天放两次粥,早上一次下午一次。但是现在宅子已经卖给了折玉,今个上午的那次就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下午的这一次就是折玉自己掏的腰包,粥还是要放,不然一群人突然吃不饱,不知道会生出多少事端来。
妇人中午小小睡了一觉,再起来时烧就已经退了。大家煮粥时她也跑去厨房帮忙。这一下子就从领粥的变成了施粥的,小推车还没把木桶推出去,她就已经饱了。
领粥的难民还是时不时出了点小冲突,但是无伤大雅。无非就是谁多领了一点,谁少领了一点,谁一个不小心又跑去前面插了队。
等难民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众人正准备回去,忽地冲出一个人来,远远大喊道:“曲姑娘!曲姑娘!”
余霁转头一看,只见那边来了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男人,一路小跑着过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追了几十里路。
曲盈盈神情略微一变:“你怎么在这儿?”
那书生道:“曲姑娘,好巧!我恰好路过,就看见你了……原来你在这里施粥吗,曲姑娘果然是心地善良……”
曲盈盈摇头:“不是我,我只是来帮个忙。”
书生正欲逮着她一顿夸,哪知她还自己给自己拆台,尴尬地咳嗽一声,道:“姑娘来帮人行善,自然也是做了一件善事啊。”
一直默不作声的苏凌忽然就闪到余霁身边,淡淡说了一句:“这人昨天在镇里跟我们遇到,他很奇怪,他想纠缠曲盈盈。”
余霁通过苏凌这三言两语,差不多就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直觉这人有点毛病,拦在曲盈盈身前,活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他看人的直觉一向很准,他觉得不对劲的人肯定就有问题。
这样想着,他自然就没什么好脸色,语气不善地道:“有事吗?”
书生微微一怔,上下打量他一眼,道:“这位是……”
曲盈盈道:“我的朋友。”
书生立马作揖行礼道:“原来如此,幸会幸会,敢问兄台,姓甚名甚?”
余霁面无表情地道:“余霁。”
书生听到他如此敷衍,顿时有些不快,但还是客客气气地道:“敢问兄台,是哪两个字啊?”
余霁道:“余霁的余,余霁的霁。”
“你……”书生被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余霁歪歪头:“就是余霁啊,久晴余霁,你读书没听过?”
书生顿时被他嘲讽得脸憋红了,道:“你!兄台,我与你毫无过节,你为何这般刁难我!”
余霁乐了:“我为何就刁难你了,你自己读书不够,怪我?”
曲盈盈看看余霁,又看看那书生,赶忙来打圆场,道:“好啦好啦,何必呢。和气一点啦。这是余霁余先生,余晖的余,雪霁的霁。”
书生又换上笑脸道:“盈盈,我可否进门小坐片刻?”
余霁嗤笑一声,刚刚还是曲姑娘呢,这下就喊上盈盈了?
看来苏凌猜想的不错,这个人很奇怪,这个人想纠缠曲盈盈。
曲盈盈皱眉道:“这个……那算了吧,不太方便。”
那书生被拒绝之后,没有沮丧,又问道:“好好,那盈盈你今晚可否出来与我同游?”
“不行。”余霁冷笑道,“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大晚上一个人出去?”
书生连忙辩解道:“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呢,我会陪着她的。”
余霁继续冷笑:“就是因为有你,我才不放心啊。走吧,盈盈,该关门了。”
曲盈盈:“哦!”
“砰!”
宋宅大门一关,扬起一阵风尘。
余霁关上门,之后还敲了几遍锁,确认锁死了没人能进来,才回头道:“盈盈,你可千万别乱答应人。有的人都跟你不熟就约你这个约你那个,肯定别有所图。”
曲盈盈道:“放心吧,我好歹也会点武功,哪里能随随便便就被人欺负了去?”
余霁心道,就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要是对方有心,多找几个人就能把她给制住了。她这力气和功力,还到不了见到普通人都不用怕的地步。
“总之你自己一定要多留个心眼。”
曲盈盈多半就是他是在瞎操心,道:“余先生,你可就别操心了,我都知道的……那个人虽然是奇怪了一点,但是应该不坏,不至于会对我做什么。”
不过片刻,月升日落。
夜幕已经降下,折玉此刻坐在床边缘,一双眼睛迷茫地望向前方。他看不见,只能听到一阵阵声响。
这声响,自然是来自于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
折玉听了一会儿,问道:“你铺这些做甚?”
“我不想直接睡地上。”余霁边动作边答道。
果然……这人是又要跟自己睡一间房了。折玉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无法接受。
“你能不能出去?”他尽量放平了语调。
余霁眼睛微微眯起:“我害怕啊,我早就跟你说了,我害怕。可你今天非要继续住在这里,那我就只能是跟别人一起睡。我总不能去找曲盈盈吧?苏凌那人,肯定会直接一脚把我踢出来。现在只能是这样,只有你能陪着我了,我们就凑合着睡吧。”
折玉气愤道:“你丢不丢人啊,那么大一个男人居然怕鬼?怕鬼就算了,还非要来跟我一起睡?快走啊!”
余霁无所谓道:“昨天都一起睡了,今天在一起睡一夜又有什么关系?”
折玉气道:“昨天给你睡,那只是给你的金子面子,我也怕你真的被吓傻了!”
余霁呵呵一笑:“那今天怎么就不行了,我的金子好像都给你了吧?还是说你这身价一夜之间又涨了几倍?要是真那样,那我睡地上岂不是太亏了?要不,我去睡你床?”
折玉气得喘气声都大了几截。
这个人简直了,他怎么能那么理所当然?怎么能这样耍赖?
癞皮狗!
折玉不说话,余霁此时也不准备找什么话说。这房里静得让人难受,过了片刻,余霁整理好被褥,便脱下外衣背对着他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