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山咬牙,一见到她笑他就恨,她打她娘时也是笑得开心,他眼神一定,落到了桌上柳春亭的剑上,他又看了看柳春亭,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他走到桌旁,拿起剑,剑柄冰冷,他两手握住,一步一步走到了柳春亭身边。
她没有笑了,神色沉静,睡得很安稳。
殷山抓紧剑,这把剑有他半身长,他不知如何是好,是该刺还是该劈,若是一剑没杀死她该怎么办?他力气小,能把剑刺进她肉里吗?他认真想了想,又掂了掂手里的剑,忽然又有了信心,或者说不是信心,而是务必要看她死在面前的决心,他唤醒恨,一回想起殷慧娘遭她鞭笞的情景,他便无所畏惧,今日不是她死就是己亡。
他翘起剑尖,劈了下去。
他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柳春亭睁开眼,殷山是个孩子,他轻飘飘的剑被她一只手接住,她坐起来看着他。
殷山脸色乍红乍白,不敢与她对视,却又逼自己不准躲开,他怕自己会死在她手上,那真是最侮辱的死法了。
“你喜欢这把剑吗?”柳春亭忽然问。
殷山吓了一跳,盯着她不说话。
“若你喜欢,我可以教你。”柳春亭道,她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拿走了剑,又将他抱起来。
殷山僵硬地在她怀中,他闻到了一股苦药味,还有一点竹林里的泥土味,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香气。
他默不作声,一只手扶着柳春亭的肩膀,想到了他娘也曾这样抱他,娘还会给他唱歌,夜里拍着他的背哄他睡觉。
娘常说“等你长大了一切就都会好。”
柳春亭想将殷山放在床上,却被他抓着肩头的衣裳,不肯下来,她低头看去,对上一双雾蒙蒙的双眼。
“你怎么了?”她问。
殷山揪着她的衣裳,气愤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打我娘!”
柳春亭一愣,没有回答。
“你打我娘,你是坏人,你们姓柳的都是坏人,呜呜呜,我要杀了你们……”殷山在她怀中边哭,边挥手乱打,柳春亭躲也躲不过,脸上便挨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让俩人都吓了一跳,柳春亭甚至能感到怀中的殷山抖了一下,接着就像块石头似的,动也不敢动,却还要恨恨地瞪着她,这么犟,估计平时挨打的时候也不会服软,他不知道越是这样越是会激得人狠心。
柳春亭将他放下来,他站在床上才和她一样高,却气势不减,高昂着头,双手握成拳。
“这么恨我?可你现在太小,根本打不赢我,连剑都拿不了。”柳春亭一笑,“不过,我不欺负小孩儿,我可以等你。”
“等我?”殷山松开拳头,傻傻看她。
柳春亭点头:“对啊,等你长大了,学了武功,再来杀我。”
“你骗我!我去哪里学武功!”他气呼呼地喊。
“骗你做什么,我来教你武功,等你学成了就可以来杀我。”
“到时候你会乖乖得让我杀吗?”殷山狡猾地问。
柳春亭一笑:“当然不能,求生是人的天性。”
殷山盯着她,像是在考虑她的提议。
“不然的话,你一辈子都杀不了我,你今年才六岁,我比你大十二岁,说不定等你终于能杀我时,我早就老死了。”
殷山瞪她:“如果你说话算话,我可以跟你学一下武功,但是我绝对不做你徒弟!你也休想让我叫你师父!”
柳春亭道:“随你,我只有一个要求。”
殷山看她眼神忽然一阵恍惚,似是透过他看到了别的什么东西,不知为何,他觉得面前这个柳春亭和打他娘的不像是一个人,他疑惑地看着她,不敢掉以轻心。
柳春亭低声说:“以后,你不能再叫殷山。”
“为什么?”殷山不解。
柳春亭道:“没有为什么,这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我娘。”
“有什么意思?”
殷山扭过头答道:“……没什么意思,随口取的。”
柳春亭道:“那以后我就叫你无灾,我希望你无灾无难地长大,然后去做你想做的事。”
殷山抬头看着她,他得到了一个新名字,里头饱含祝愿,虽然这名字来自他恨的的人,但是他不能否认,他已经喜欢上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