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怎么会听得懂？它怎么能够理解？林可阔别了小木屋一个星期，卡卡没有被抓住，林可在岛上被禁足了一个星期，出海的第二天，它在晚上又这样地出现，如约而来。它怎么能够知道呢？它一直在看着吗？而林可回到半个地球之外的家里，它又要多久才能明白呢？他们终究是要分别的，对林可来说，这不过是个最离奇的梦境。林可甚至没有给卡卡拍任何照片。如果它能够这样地从未有人见过地活下去，那就一直这样地活下去，自由自在，去海中生存。

林可半跪在船边，伸手托住卡卡的腋下。她有一点感动，更多是担忧。而在醒来在船上，走下甲板，看着卡卡在礁石边梳头，对她打招呼的那一瞬间，林可只是觉得想揉揉它的头。

哪怕是一条人鱼，也没有办法凭一己之力，跟着飞机游过半个地球啊。她叹息着说：“卡卡。”

她感觉到的，是冰凉的鳞片，和微黏的液体。像鱼一样，像蛇一样滑腻。精致美丽的小脸蛋仰望着她，从龇牙的愤怒到僵硬的恐惧。卡卡从没有这样被人举起来过，也许它从来没有这么和人接近过。它慌张地用两条胳膊搂着林可的脖子，爪子勾着她的衣服，就这么被她一下捞到水面上。

“卡呜！”

它发出颤抖的叫声，它可真重。林可当然是没有举完，卡卡的鱼尾那么长，它那么重。她倒在船里，人鱼趴在她的身上。林可搂着它，被湿冷的头发扑盖满脸，人鱼巨大的尾巴，像蛇一样垂在船下，不安又愤怒地甩动。它撞到林可身上，叫了一声，猛地伸头去咬林可的肩膀。

它想攻击完退开，但陆地重力所限，没来得及退开。于是再次下意识咬住肩膀，死死地咬着，两只冰凉的爪子拼命按住林可。牙齿咬破了衣服，咬出了血。

林可反倒笑起来。尖锐的痛只是让她更清醒，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星光。她的脚架在船帮上，鱼尾摆来摆去。过了一会儿，那颗小巧的头颅终于意识到。

牙齿微微松开一点，两只金色的眼睛微微偏过来，定定地盯着林可。过一会儿，眼睑翻上去，露出青蓝的瞳孔。

其实这对眼睛，是很可爱。叼着林可的肩膀，紧张地看看周围，又看看她。

毕竟肩膀都是骨头，咬起来确实硌牙。它舔了下嘴，舔掉血迹。它小声说：“卡呜啊！”撑起一点身体，推开林可的脸，不许她离它这么近。林可被两只手压着脸，什么都看不见，能感到鱼尾在她身上沉重地转了个方向，重量又转移到胸口。

会被压死的。她吐了口气：“卡卡！”他们又折腾了一会儿，才找到合适的好地方。卡卡坐在她肚子上，大半条鱼尾架在船边。它又得意了起来，用手推着她的脸，摁在船板上。“卡啊！”它得意洋洋，宣布胜利，头发和半个身体垂下来，重量压在林可身上。

但其实也没多用力，林可只是把它的手拉开，也就拉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对青蓝色的眼睛。洁白细腻的鳞片，精致美丽的脸，向下鳞片满布的上半身，林可□□的鱼尾。这是个怪物，这是个美丽到极致的魔物，这是个人鱼。人鱼低下头，俯视着她，它的双手平放在林可的脸两边，是一种陆地生物绝对不会做的姿势，而再明确不过地感受到，这不是人类。从它身上而来的寒冷和水汽，弄湿林可全身。能看见双颊的边缘，两边腮微微地翕动，林可忍不住举起手，捧着它的脸。

“卡呜！”它小声抗议，扭了扭头，但不挣脱。林可的小指似乎抚到温暖，卡卡本身还是有温度的，只是很低。而她的手很暖，卡卡歪过头，蹭她的手心。

它满足地眯起眼，而林可抬起头，吻了吻它的眼睛。

她以为它会躲开，或者被咬。但卡卡只是拉下了眼睑，任她亲吻。嘴唇压了一会儿才离开，冰凉的鳞，唇下转动的眼珠。林可盯视着它，等它的反应，但它也呆呆地和她对视。

它不懂得要挪开视线。过一会儿，它确定亲吻是没有了，掀开眼睑，不高兴起来。

“卡呜！”它一巴掌推开林可的脸。

林可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声音在风中，被海浪拍击礁石，声声潮涌吞没。卡卡被她吓到了，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林可捧着它的脸，轻声诱哄：“来，卡卡。”它低下头，拉下眼睑，任柔软的嘴唇落在眼睛上，还有脸上。亲了一会，它抬起头等待。它是见过的。林可的吻，自然而然地落在它的嘴唇上。

温暖和摇晃持续了很久，细碎的吻，人鱼发出舒服的哼声，海风不停地吹袭，只有手机的光随着船摇晃。林可的手，轻轻摸到它的下腹。

其实那很好找，卡卡下面有几片鳞，是和尾巴颜色格外不同的深。但水的光线折射，不常接触，大概不易发现。林可压在它身上，轻轻含着它的舌头，教它接吻。卡卡是喜欢的。指尖压触，软软的鳞，然后剥开，里面细细的肉芽，探过腔管，逐渐地膨胀着向外探。它倒下来，喘着气，发出细碎的呻-吟，眼睛望着她，湿润而期待。

这个林可就不知道它见过没有。

而且这样做合适吗？而且它身上还都是伤，还没好。

她只犹豫了一瞬间。

“呜啊。”卡卡等不到她的继续，小声呜咽了一声，往她的怀里拱去。

管他呢。

“来，”林可微微一笑：“我们去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