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您的儿子带着刀具潜入我当事人的房间,想要伤害她。而且尸检的初步报告是,死者是被野兽攻击导致失血休克,跌入水中溺死。”
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林可几疑是做梦。她的思维麻木,不知道是过于冷静,还是过于惊悚。一时之间,她无法做出反应。她的脚下是一片血海,苍白的人鱼从其中浮上水面,悠闲自在。卡卡招呼她:“卡啊!”一具尸体在它尾巴上载浮载沉,死不瞑目。
林可退了两步,但脚印已沾染上血。手机掉到地上,滚了两下。卡卡的眼睛被吸引,但是它还没有游过来,林可张开了嘴巴。
“啊啊啊啊啊!”
尖锐的喊声刺破夜空,人鱼被她吓了一跳,猛地昂起头。林可抓住了栏杆,好让腿软的自己能坐下去。电光石火,她已经认出来这个带着刀子潜入她房间的人是杰夫。杰夫死在了她的泳池里。
她张开嘴,用力地吸气,既是惊恐之下的应激反应,也是为了发出更尖锐刺耳的吼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尖叫着,并且最快速度脱下睡衣包住手掌,捡起死者的手机确认里面没留下任何异常影像。然后她把它丢进水里,并抖着手找到自己手机报警:“杀人了!”
后来的事情,在记忆里光怪陆离。卡卡在尖叫里不安地徘徊,警惕地躲到离林可最远的水边窥视。它犹豫着没有离去,但当第一个人开始擂门,它便惊吓地一头栽进水里。林可全程没有靠近泳池和尸体一步,四周的灯光亮起,然后门被踹开。在外面的人冲进来把林可按在地上前,水花咕嘟一声,重归寂静。
野兽侵入人类房屋,伤人致死,这新闻大概能够让整个海岛小镇地震。林可在一个不眠之夜后终于通过同学联系到一名律师,把她保释出来并帮忙辩护。但其实事情的来龙去脉很明白,杰夫是打听到她的行程,蓄意持刀潜入。她没有嫌疑,只有饱尝丧子之痛的父母的哭诉指责。
“你有看到是什么东西吗?”警官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问她。林可的回答是一样的:“我看见有个东西趴在杰夫身上。”她止不住颤抖,想起水面上一片血海的时候这很容易。“但我叫出来的时候它就逃跑了。”她一遍又一遍重复,也不厌其烦地回答。
“那么它是往水里还是岸上逃呢?”询问这个问题是有原因的,尸检腹部致命伤的结果是伤口是被徒手撕开,当然这进一步洗刷了林可的嫌疑。但是,海岛上显然不会有陆地猛兽,这令人费解。林可沉默了一会,她难以抉择自己怎么说。但是她最终决定不要在现代的监控手段下自作聪明。“我没有看清楚。”她说:“它钻进水里去了。”
小岛上的旅游业立即萧条,警方和海岸护卫队加入了巡逻。监控果然被调了出来,但模糊的影像只能观察到有什么东西在这片海域徘徊不去。这里的监控网原来没有□□那么严密,现在想要找到什么也力不从心。林可被保释出来后换了个远离海岸的公寓住,算是官方保护,协助调查,她需要为自己连续十几天购买大量肉食做回忆录,但其实也没有很多疑点。大约一星期后律师通知她可以走。
“他们找到那个东西了吗?”她问,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在视频中展现一个苍白紧张的表情。林可还为亲眼见到尸体做过几天噩梦呢。律师摇了摇头:“没有。他们说可能是被潮水不小心冲上岸的某种剑鱼或是小型鲨鱼。”当然这很难解释杰夫的伤口,但他死于猛兽袭击,这点确凿无疑。林可最好是尽快离岛,免得卷入当地人的仇恨风波。林可保证:“我马上就走。”
她拖着行李箱前往码头。海岛上没有机场,要从这里坐轮渡到最近的城市去。不过现在也有调度过来的游轮接客,作为旅行社安排行程却被意外中断而补偿的一种方式在缓慢进行。现在剩下的游客都已经是悠闲度日的了,对游轮十分期待。他们坐小船上到船上,一路兴高采烈,林可排队在其中并不起眼。
船上的待遇也很优渥,这只是一艘小型度假游轮,有8米高,15个房间。船主经常开着船接待家庭朋友开趴体,现在也很乐意接待他们。林可领到一间有阳台的空房,简单的微波炉甜点和牛排红酒。现在她可以在放下行李后出去吹海风,并看着其余游客报名开汽艇,在周围海域比赛和捕鱼。他们在海上玩了两天,晚上则在甲板上烧烤。天已黑了,游轮选了一座巨大的礁石边停泊,当最后一缕余晖沉在海平面上,如血一般。
林可洗了头靠在栏杆上喝酒,顺便点燃一根烟。海面平静,明天游轮就会送她回到城市,然后坐飞机回家。她玩了一会儿手机,回一些朋友和老哥的问候,然后进门去淋浴睡觉。
她半夜时听见歌声。
林可竟然能很平静地醒来,在歌声中沉浸。船安静得死寂,只余歌声,如雾般飘来。她躺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走出去。
满船的人都睡着了,庞然巨物浮在水上,像一头闭眼休憩的怪兽。林可沿着黯淡的走廊到甲板上,向下走到一层。她沿着走廊,没穿鞋子,睡衣贴在身上,像梦游的幽魂。她终于走到了,汽艇的边上,它们还滴着水,捕鱼的标枪还没有散去血腥。绕过拐角,能看见视野开阔,礁石明亮,披散着月光,洁白苍蓝的人鱼正迎着风坐着,低吟着,惬意地散下长发。见她走过来,那张青白的面孔,转过来,朝她投来一瞥。
“卡卡。”林可温柔地说:“你在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