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看穿了心思的沈之恒忽然心跳一动,有些尴尬地笑:“我爹那本旧了,我想去看看有没有新的……”
谢翼桌上的书本笔墨收拾得差不多了,也懒得再戳穿沈之恒蹩脚的谎言,只是淡淡道:“今日不行,我要回家。”
“你回家做什么?”沈之恒见他要走,连忙站起身拉住他,梨花木的椅子在地上拖出“吱”的一声,发出很刺耳的声响,这会儿书院里的人也不多了,屋里只剩下几个学子。
他是知道谢翼的,甚至对他的背景调查得很详细,从鸡鸣村考出来的少年,独居在东市租赁的小院里,家中就他一个人,他回去得这么早做什么?
直到谢翼瞥过来一道警告似的目光,沈之恒才发觉自己动作逾矩了些,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拉扯他的手,内心更是失落,他都接近他半年了,他还是这么不冷不热的,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他这份尴尬落在身后之人的眼里,引出了一声嗤笑,斜桌的贺闻天从他身后走过去,挤眉弄眼看了看两人,忽然凑近沈之恒,言语中带着些嘲笑:“小白脸,这么喜欢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啊?”
贺闻天是东吴县县丞贺家的儿子,平日里最是张扬肆意,连这个监生的身份,都是靠他那个父亲捐来的,在沈之恒眼里,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当即横眉竖目瞪过去:“要你管?二世祖!”
二世祖摸了摸鼻子,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他家是有钱有权,可不代表他是个只会花钱享乐的人,贺闻天自认为自己学问还是很高的,当初也是很早就被父亲请了先生在家中开蒙,只是后来父亲说,秀才是那些贫苦人家的子弟考的,像他们这样的官家,不需要费力去考,直接花钱捐一个监生就行了,也能给那些穷书生让点名额。
所以到后来,得知今年出了个少年小三元,整个县里都在夸耀赞叹时,贺闻天很是不服,那考卷他也看过了,并不是很难,若是有他参加,这个小三元的名头还不一定落到谁头上呢。
所以进了晋江书院后,他处处看这个谢翼不顺眼,更是视他为劲敌,明里暗里想和他比较,可谢翼压根没正眼瞧过他一回,夫子更是偏爱谢翼,气得贺闻天心口堵得慌。
更让他看不顺眼的是,这穷学子谢翼竟然还有个小跟班,小跟班沈之恒像个文弱小白脸,简直奉谢翼为神明,一脸迷恋他的痴汉模样。
贺闻天很是不屑,不就是个乡下来的泥腿子,至于这么捧着么。
而一边的谢翼更懒得看二人斗嘴,贺闻天这个纨绔子弟他看不上,沈之恒这个文弱书生他更没兴趣,当即便抬脚走出了书院。
沈之恒见他走了,也顾不上和贺闻天多计较了,赶快急急忙忙追出去,“敬辞兄,等等我!”
唯留贺闻天一个人在屋里,看着沈之恒慌慌张张追出去的模样,皱了皱鼻子,哼一声:“果然是小白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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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谢翼信步走在前面,他步子迈得很大,沈之恒要想跟上他,得小跑着才行。
“敬辞兄,可以走慢点吗?”沈之恒快赶不上了。
谢翼面无表情:“我又没让你跟着我。”
沈之恒滞了一下,他总是这么不留情面,顿了顿,复又扬起笑意问道:“敬辞兄,你这么急着回家做什么呀?一个人回去不无聊吗?”
“不无聊。”谢翼直言道:“我娘迁过来了。”
他本以为这么说,就可以让沈之恒自动退下了,毕竟他总是喜欢这么跟着他缠着他,他也很不耐烦,若不是顾忌着他是夫子的儿子,总要留些情面,谢翼都想直接赶他走了。
可沈之恒却忽然眼睛一亮,“令堂来了?那我可得上门拜访一下,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家,培养出了敬辞兄这样的人。”
谢翼终于忍不住,止住了脚步回头看他,一脸的匪夷所思:“你为什么总要缠着我?”
他本来走得快,却忽然停下来,沈之恒差点没撞上去,反应过来挠头一笑:“我爹说的啊,你才华横溢,要我多跟着你学习。”
看着他这副状若无辜的模样,谢翼终究无处发泄,他扯了扯嘴角,想起了宋子墨,也是夫子的儿子,也是这样文质彬彬的模样。
枝枝那丫头好像就喜欢这样的。
若是真让沈之恒进了家门,那丫头见着了,说不定还真迷恋上了。
谢翼这下更不可能让沈之恒去他家了,冷着脸转身就走,“我娘不见生人。”
他步子迈得更大了,很快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沈之恒呆愣愣地看着,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下来。
良久,他才回到沈家。
府院门前守着个丫鬟模样的人,似乎等他等了许久,见到他回来,连忙小跑过来,替他拿了手上的书袋。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