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夜里十二点,偌大的城市笼罩在初雪的寒寂里。
十六个小时的国际航班,米兰到江城,长长的航线切开了文浔人生泾渭分明的前后两段。
此刻她拢了拢大衣的衣领站在路边,面前是母亲施秋染在江城最后一处住处,寸土寸金的碧辉堂独栋别墅——至少,在被赶出来之前是如此。
雪花扑在脸上,文浔并不觉得冷。
搬家公司的工人把最后一件紫色天鹅绒沙发丢进了货车里,连同其他母亲钟爱的古玩、家具一起,成了一堆亟需处理的废品。
文浔知道继母卢意绝不会回收这些东西。她迫切的计算着文浔回国的日子,卡着对方飞机落地急不可耐的“清理门户”,目的无非是如痛打落水狗一样羞辱文浔母女二人罢了。
搬家公司打头的工人动了恻隐之心,多看了文浔几眼。路灯下,年轻女人孤零零的在雪地里站着,身材曼妙面容姣好,说是电视上的大明星也不为过。
可惜,就这么一个美人,一夜之间连个家都没有了。
他从驾驶室里拿出本子,小心翼翼的递了过去:“文小姐,卢总说了,我们把别墅收回去以后要您签字。”
文浔一言不发,伸手接过笔。手指已经僵硬的没了知觉了,她咬了咬牙,几笔签好,把本子丢了回去。
车队很快消失了。路上只剩下两条浅白色的痕迹。文浔再看了一眼灯火暗寂的宅子,开动了自己的车子。
车子汇入了城市的主干道。午夜,城市躁动年轻的频道刚刚点燃。
不少超跑轰隆着引擎擦着文浔的车子而过。
许是这辆精致漂亮的白色法拉利太过抢眼,容易让人遐想连篇,一连几个超车的人都忍不住看向文浔的方向,试图透过玻璃窗窥视美人的侧颜。
文浔身后二十米开外的地方,一辆黄色的兰博基尼疯了一样闪起了灯。文浔蹙眉,眯了眯眼,认出了后车的车牌号。
她放慢了速度,摇下了车窗,果不其然超车上前的兰博副驾驶上探出了一个脑袋。迎着风雪,隔着五米的距离,尤豪满脸魔幻,恨不得直接蹦到文浔车里——
“哇靠!我没在做梦!阿浔真的是你!你特么的有五年没有回来了吧!!”
文浔无语的看着对方像是一条迎宾的哈士奇,抬了抬下巴提醒他注意安全。
尤豪兴致不减,指了指前面的岔道,拔高了嗓门:“走走走!今天去MAXX,哥包场请你大喝一场!”
三分钟后,文浔犹豫的松开了准备直走的油门,跟上了尤豪的车子。
如果不去这里,她还能去哪里。
是去疗养院听靠药物才能入眠的母亲絮絮叨叨痛骂文将益如何薄情负恩,还是去早就被卢意占领的文家品尝寄人篱下遭人冷眼的滋味。
五年的物是人非早就改变了这座城市在她记忆里的模样。最后一丝幻想的温暖也在风雪里烟消云散。
今晚,她需要人群,也需要酒精,她太久没有大醉一场了。
MAXX是江城顶级夜店,身处一条小巷深处,豪车像开展会似的,从巷子口一直排到一公里以外的大路边缘。
尤豪提前打好了招呼,文浔的车子一进入MAXX地界,两个车童就小跑着出来迎她。文浔把钥匙给了他们泊车,自己往前厅走去。
尤豪一边在微信上狂轰滥炸问文浔到哪儿了,一边左拥右抱的对着两个妞夸下海口:“不是我吹,等会来的女人是天仙本仙!天仙你知道吧,我们大小姐可比神仙姐姐好看千百倍!”
刚刚和尤豪发展了两天的女人不乐意了,拧了一把尤豪的胳膊嗔怪:“你不是说和我才是真爱嘛?”
尤豪脸色一愣,旁边的许川举着酒杯讽刺出声:“他和你真爱?他当年在大小姐出国前还说为她守身如玉呢!”
“去去去你懂什么!”尤豪一脚踹上去。
众人哄笑。
许川觑了一眼身旁一直沉默的男人。
靳砚之的公司商务酒刚结束,是许川好说歹说才拉来的。
他身上还是那套精英范的黑衬衫西裤,一丝不苟,只松了松领口袖口,终于有了一点休闲私人生活的味道。美如谪仙的侧脸冷硬里透着一丝精明冷漠,在幻变莫测的灯光下犹如冰山有巍然不动的气质。
光是靠这一点,大半个包厢的女人眼睛已经直勾勾的看了过来。
尤豪许川这种MAXX常客、欢场花花公子从来不是女人们的天菜,靳砚之这种夜店稀缺动物才是。
更何况人尽皆知,靳砚之大概率的是靳家未来的家主。
外界传闻靳砚之城府深厚不近女色,蛰伏十年一鸣惊人,从靳老爷子一众儿孙辈中脱颖而出。如今百闻不如一见,女人们像是打了鸡血,一个劲的想往靳砚之身边凑,同时暗戳戳的发消息给小姐妹们来蹭天菜的卡座。
只可惜,从进包间起,靳砚之就自动屏蔽了周遭一切暧昧的讯号,只是沉默不发的低头盯着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