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海风,海水,海……
方雀收拢食指,一锤掌心,忽而福至心灵。
海色!
方雀想起了那个在纸条上见过的名字,又拿着“色”字去壁画上对照。
纹路大半相合,只差一点点。
壁画的花纹里,没有组成勾的部分。
长长的笔画延伸到光柱照不亮的地方,戛然而止。
那里是绝对的黑暗,没有栈道通往,也没有长桥相连;与之最近的桥因年久失修,早已拦腰折断,只有一条缆绳剩在原处。
缆绳还算结实,有人的小臂粗细。
方雀站在缆绳跟前,望着栈道下的白骨坑。
如果那两个字真的是“海色”,那这就是有关当年那群作者的重要线索,这些线索背后,藏着逃离系统的关键办法。
值得一搏。
七弦琴急鸣一声,方雀乍然回神,她垂下眼,看到自己的一只脚已在不知不觉间踩上了缆绳。
而缆绳正在空中剧烈摇晃。
七弦琴飘到方雀指尖,向上拱了拱。
弹我。
方雀随意勾响一根琴弦。
一个“宫”字飘了出去,照亮了笔画消失的地方。
墙中有一个三人多高一人多宽的椭圆形凹陷,凹陷在方雀右手边,与壁画垂直。
方雀眸色一亮:新的线索出现了!
不过,这要怎么过去?
七弦琴围着方雀转了几圈,咕噜一下翻过面,慢悠悠地落到方雀脚边。
方雀退后半步:“这……不合适吧?”
七弦琴飞过小半圈,又撞了撞方雀的小腿,依然是底面朝上。
方雀摸摸鼻子:“我站不稳,还是坐吧。”
七弦琴十分好说话地升了些高度,方雀轻轻坐了上去,七弦琴载着方雀,稳稳当当地没入黑暗。
方雀点燃纸符,用手拢着火焰。
微弱的橙光中,椭圆形的凹陷逐渐扩大,像只张开嘴的巨兽。
七弦琴停在合适的位置上,方雀勾起手指,轻叩椭圆上端。
叩叩,叩叩……
声音很空,隐约有回音。
这后边居然真的藏着另外的空间。
方雀将整只手按上,试着去推。
细微的“轰隆”中,夹着重物碾尘的声音,一条黑漆漆的缝隙出现在墙体与椭圆之间。
方雀用上力气,继续去推。
砖红色的碎屑在空气中弥漫,火苗微微颤抖,椭圆的上半缓缓向后倒,下半同时翘起。
这是道翻板门。
门不算轻,方雀费了些时间才挣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她平复着呼吸,仔细闻了闻门后的空气。
浑浊,但没有奇怪的味道,应该没有可燃气体。
方雀换了个省力的姿势,将燃着的纸符先丢了进去,而后脱离琴身,一跃而下。
轰隆。
翻板门复位,方雀踏了下惯性晃动的下半边门,就地几滚,平安着陆。
七弦琴随她钻了进来,死鱼一样趴在方雀身边。
它毕竟不是仙剑,破例载了这么久的人,直接累到颤抖。
方雀摸了摸它的琴头,从地上爬起来,走去捡落下的纸符。
纸符被举起,照亮了就近的墙。
方雀心心念念的“色”字最后一勾,就在这面墙上。
她猜对了,那两个字,就是“海色”。
方雀放松着手腕,四下去望:
在她的斜前方,有一个尖锐的凸起,凸起正对着翻板门,其上下各有一个直径约五米的洞,洞口向上或向下延伸,看着有点像小孩子玩的那种圆筒状的滑梯。
方雀走到凸起跟前,仰起头。
上边的洞继续向上延伸,弯过角度大于二百度,洞内干净空荡,对着它说话,会有窸窸窣窣的回声。
方雀歪过头,从各个角度将这个结构瞧了一遍,而后蹲下身,探手去照下边的洞。
下边的洞与上边的对称,唯一不同的是,在它的底部,卧着一个黑黢黢的东西。
那东西方方正正的,被光照着一动不动,应该是死物。
方雀抽出一张金符,金符化网,探入下端兜住了神秘物体,又迅速飞上来。
砰——
神秘物体摔在方雀身边,惊起一片碎屑,方雀眯起眼,用手在面前扇了扇,才将纸符凑过去。
神秘物体是个破旧的笔记本。
方雀眸色一亮,用手掌抹了抹它的封皮,封皮是革质的,入手很软,右下角有一点点凹陷。
那是烫金的两个小字:海色。
方雀挑起眉梢,翻开第一页,资料卡已经被损毁,本子的内容也大多模糊不清,很多页上都有紫色的晕染,像是谁不小心打翻了一瓶墨水在上面。
方雀有些失望,拎起本子抖了抖。
一片纸如落叶般飘落,方雀捡起它,发现那是一张拍立得照片。
照片的背面写着一行小字:进系统了,电子设备待会都要上交,拍照留念。
照片是自拍,可惜甩的时候没有甩好,只能看到一条白白的手臂,应该是拍摄人的;手臂后有一个小小的人影,及肩长发,模糊却眼熟。
方雀将照片凑到眼前,仔细看。
这时,地面忽而开始震动,碎屑扑簌簌地落了下来,伴着一声尖利的长啸。
长啸的余韵呜呜咽咽,像是谁在外面放声恸哭。
七弦琴飞到方雀身边,一下下拱着她的手肘。
方雀稳住身影,快速收拾起海色的旧物,载着七弦琴回到翻板门外。
天色渐暗,从顶部漏下的光柱,变成了柔和的银白色。
异变很快停止,方雀踏上栈道,刚要抬靴,忽而皱了皱鼻子。
好大一股血腥气。
在她十步远外,一个人影从洞穴中拐出,一手拎着把短刀,一手拖着一人。
被拖的那人伤痕累累,面如死灰。
栈道上没有另外的遮蔽物,方雀直接与他迎面相撞。
施暴者吹了声口哨:“呦,小师妹?正好,这人交给你了。”
他一边说一边走,表情十足轻松愉快。
方雀配合地握住染血衣领,挑眉问道:“这是什么?”
施暴者用刀在那人颈间比了一下,而后将刀柄交到方雀手中:“入会礼。”
方雀掂着刀:“哦,多谢。”
她围着地上的人转了一圈,绕到施暴者身边,弯下腰,忽而眸色一寒——
她掉转刀尖,直向施暴者而去。
施暴者被她晃了一招,一个不稳,径直栽下栈道。
方雀蹲在栈道边,捞住了施暴者的手。
施暴者瞪大眼:“小师妹,你不是已经加入我们……”
方雀单手转着刀:“是。不过,我同意你们杀人了吗?”
施暴者:“……”
方雀:“别让我再撞见第二次。听着,下边有条突出的栈道,我马上就会松手,是生是死,全看你自己的本事。准备好了吗?三,二……”
“一。”
她说完,利落松手起身。
伴着惨叫声,方雀轻轻拍了拍地上那人的脸颊。
“我很意外。”
这一声,从前边的洞口传出,清清冷冷,一如数九寒冰下的水。
方雀抬起头,一眼瞧见立于洞口处的何山。
她攥了攥手里的刀,又看了看脚边的伤者,心里咯噔一声:
“不是,师兄,你听我狡辩。”
这误会貌似有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