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却没半个人理会。不过,现今这是很常见的情况。更不用提,站在教师的立场,想到一旦弄来名册,届时就得去进行个别访问,没人消受得起,难怪不愿行动。
就算是辣手委员长,对这件事应该也没辙。没想到,不愧是鲶鱼大王,锲而不舍。他得到小道消息,只要付钱给名册小贩,就能取得名册,即俗话中的蛇有蛇道。严格来讲,这是非法的,但鲶鱼大王才不管那么多。秉持不管什么钱,钱就是钱信念的鲶鱼大王,不会为区区名册畏首畏尾。
上次的招生委员会中,鲸谷委员长报告,他正在交涉购买邻近公私立五十所学校的名册。不久就听说,鲸谷教授在教授会报告此事时,遭人批评这种做法可能损害学校的风评,招致反效果,害鲶鱼大王陷入窘境。桑幸推测,他在上午的系务会议那么不开心,便是这个缘故。
教授会上,有些人嚷嚷花那么多钱买名册简直是乱来,可是我直接征询理事会的意见,理事会说钱的方面没问题。理事会毕竟有在认真思考学校的经营嘛。相较之下,那群教授实在不行。饭桶,一群饭桶。
鲸谷教授眉头挤出轻蔑的纵纹,拿起相扑茶屋注:在相扑赛举行的地方,贩卖入场券及接待客人的店铺。赠送的巨大茶碗,咕嘟咕嘟地喝茶。桑幸也频频点头喝茶。他用的是尺寸非常普通的杯子。
所以,我在刚结束的教授会上,发表理事会拨下一百万预算的消息。那场面你真该看看,马泽那家伙,眼珠子瞪得死死的。真希望桑潟老师也能看看哪。
鲶鱼大王喉间啾啾响着笑道,又咕嘟咕嘟地喝起粗茶。眼珠子瞪得死死的是怎样的状态,桑幸难以想像,反正他也不想看那种情景。但桑幸仍谄媚地呵呵笑着,喀嚓嚓地啃瓦片烧。
下星期应该会先付五十万,拿到五校的名册。一校十万好像太贵,不过,我跟对方谈妥,下次会大优待,一校三万。嗳,一开始都免不了类似入会费的花用,没办法。等名册到手,还要请桑潟老师多多帮忙。噢,今天我请老师过来,其实是为了别的事。
鲸谷教授说着,大脸猛然凑近,桑幸一阵慌乱。黑黝黝的鲶鱼脸,固定在几乎要喷到彼此气息的距离。从九孔唇环绕黄板牙的嘴里,喷出的气息含有剧毒,一旦被喷到就会立刻死亡桑幸真切觉察危险,在沙发上一点一点后退。
桑潟老师,无论如何我都要把马泽踢下去。
鲸谷教授毫不保留地吐露真情。面对他的坦白,桑幸也不吝于感动。
桑潟老师应该晓得,秋季的院长选举,马泽也要参选。其实,我不是想当院长,只是想踹倒他。这部分请千万不要误会。
桑幸深知,只要是和权力沾上边的东西,鲸谷教授都会紧咬不放。他就是这种海蛇般的性格,所以不想当院长的发言,是彻头彻尾的瞒天大谎。话虽如此,对方当面要求请不要误会,姑且只能颔首,别无选择。于是,桑幸点点头。不知为何,鲸谷教授在肩膀上用力旋转起那张大脸。因为转得太激烈,桑幸不禁担心他连接头部和胴体的神经会断掉。
停止转动头部的鲸谷教授,继续道:
换句话说,绝不能让马泽当上院长,他那种货色干不来。大报社的部长先生,简单讲就是不知世事的大少爷。要是了解一点世事,才不会满不在乎地发行报纸那种蠢玩意。桑潟老师,你读报吗?
桑幸当然不读报。可是,身为社会人士不好这么说,便回个无伤大雅的答案偶尔。鲸谷教授分别瞪大相隔遥远的双眼,应道:
这样啊,太意外了。我不读报,虽然有时会瞄瞄节目表和股价栏,但要是认真看,只会愈看愈蠢。桑潟老师具备基础人文素养,读了可能不会受到损伤,换成平常人,脑细胞可是会一个个坏死。
桑幸深深点头。鲸谷教授的主张中,没有比这番话更能引起桑幸共鸣的,他是由衷同意。鲸谷教授接着说:
总之,马泽不行。这里若是庆明或慢稻田注:影射日本名校早稻田大学。也就罢了,不管怎样的白痴当院长,学生都会自个儿送上门,老师也很优秀,皆大欢喜,稳稳当当。可是,垂乳根不同。院长没高竿的手腕,学校转眼就会倒闭。拐一下咚隆咚,好啦,完蛋,再见,啊呜啊呜啊呜啦。
拐一下咚隆咚桑幸还懂,但啊呜啊呜啊呜实在费解。不过,他猜出似乎是在形容分崩离析的状况。
所以,桑潟老师,为了垂乳根的存续,非把马泽给拖下来不可。这一点桑潟老师理解吗?
桑幸点点头,简短地应声理解。鲸谷教授用分得太开的双眼确认他的动作。
那么,来开作战会议吧。鲸谷教授站起。见鲶鱼脸远离,桑幸稍微松口气,又介意起作战会议的字眼。他想起坊屋提及的参谋一词,一股不祥的预感不容分说地贯穿全身。
鲸谷教授丝毫不察,把热水壶里的水倒进茶壶,熟练地摇晃三、四下,替桑幸与自己斟满茶后,开口:
马泽的论文剽窃嫌疑我想先从这部分下手,虽然紧咬不放,却找不到关键的原始论文。马泽剽窃,这一点千真万确,但苦无证据,实在无从下手。
鲸谷滋滋滋地啜饮茶水,显然十分不甘心。
我已派人去找,可是,迟迟没进展。不过,找论文的举动,肯定也带给马泽相当大的压力。马泽有高血压,听说他这阵子血压爆升,真爽。
鲶鱼大王露出黄板牙,现出骇人的笑容,接着道:
不过,不晓得何年何月才会寻获原始论文。一旦他坐上院长宝座,便能轻易压下这点小事,那样就来不及了。所以……鲸谷教授的大脸再度凑近桑幸。
我还有一招。
哪一招?桑幸边逃离鲶鱼脸边问。
鲸谷教授的面庞染上漆黑的笑容,低语:
就是性骚扰啊。马泽会性骚扰女学生。
鲸谷教授的密令
十分钟后,桑幸离开鲸谷研究室。
由于鲸谷教授下达一道密令,桑幸拿着一台数位相机。而穿越走廊的他一脸茫然,是因这道密令过于荒唐,大受打击。如果更仔细看,那茫然的表情深处,燃烧着一丝类似决心的火焰。因鲸谷教授亲口保证,若顺利完成任务,就发给桑幸特别津贴。
区区一介教授,鲸谷怎么有权发津贴?稍微一想,或者说,根本不用想,都晓得太不合理。然而,在穷困中打滚的桑幸,听到特别津贴四个字,便已失去冷静。这节骨眼,还管钱是从哪里来的。此即不管什么钱,钱就是钱的真谛。鲸谷教授平日挂在嘴上的话,几乎毫无意义,不然就是无法理解,唯独谈及金钱的发言,具有近乎异常的真实性。所以,特别津贴也不例外,强烈地烙印在桑幸心里。
至于鲶鱼大王的委托内容,简单地讲,就是搜集马泽教授性骚扰的证据。
马泽把女学生拖进研究室动手动脚,这一点肯定没错。鲸谷教授露出下流的笑容,一口咬定。摆出那副圣人君子的脸孔,他真敢哪。
可是,那是真的吗?桑幸一时难以相信。对照鲸谷教授,矮小瘦弱的马泽教授给人一种槁木死灰的印象。桑幸和马泽教授同为入试委员会的成员,有不少机会见识马泽教授的人品。愈是那种家伙,愈是老色胚。世上就是这样。鲸谷教授满怀自信地解释。
马泽教授的研究室,位在新的东校区一栋八层建筑物,也就是馆的四楼。同一层楼,还有招生委员会专用的办公室招生战略室。那里相当于鲸谷教授的支城,摆放着委员长的专用办公桌,虽然不是专任,仍有行政人员。鲶鱼大王似乎是从支城赴敌阵侦察,并指示拉拢到己方的行政人员从事谍报活动。最后,他查到偶尔会有女学生单独在傍晚造访马泽的研究室,久久不离开。
待在丽短时,上头就罗嗦地交代桑幸要落实性骚扰防治对策,比方在研究室与学生面谈,一定要打开门。桑幸近乎病态地恐惧蒙上莫须有的嫌疑,严格遵守规定。每当有女学生来访,门忽然因故砰地关上,他便吓得差点陷入恐慌。万一眼前的学生放声尖叫:有色狼!桑幸性骚扰我!他根本无从辩解。然后,他会被索求巨额赔偿金,卷铺盖走路……光想像就恐怖。
因此,若马泽教授真的像鲶鱼大王所说,带女学生进研究室,关上门独处,即使遭人怀疑他性骚扰学生也是活该。然而,实际上,凭这点嫌疑要让马泽教授失势,相当困难。更可疑的教师多得是,况且,鲶鱼大王才是学生口中的大色鲸,说是连海洋守护者注:海洋守护者eahepher是美国非营利组织,为了抗议、阻止捕鲸活动,在世界各地的海上破坏、冲撞捕鲸船闻名。动物星球频道的护鲸大战即为记录海洋守护者活动的节目。也绝不会来救这头色鲸,传为笑柄。
总之,需要证据。没有证据,一切免谈。那么,要掌握证据,有两个方法鲶鱼大王大色鲸提示桑幸。
一是请遭到骚扰的女学生作证。假如受害者愿意,这是最快的法子。即使从状况证据来看,马泽教授也没有辩驳的余地。
其实,已查出那个学生的名字。鲸谷教授取出记事本,舔一下手指后翻页。
听粕谷说,她姓森。
粕谷全名粕谷惠,是从总务课借调到招生战略室的行政小姐。大概是学校的规定,她没染发,但睫毛像排着一列牙签,指甲上堆满色彩斑斓的花纹,应该是属于辣妹。据说,她是垂乳根的毕业生,不晓得是怎么录取的,工作能力差得可怕。在各方面水准都十分低落的垂乳根行政人员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糟。她才像抓着性骚扰把柄,恐吓事务长之类的高层进来的桑幸曾这么说,坊屋副教授非常爽快地解释:她是前任事务长的女人。现在传闻,她可能是鲶鱼大王的女人。
然后,查了一下,姓森的学生只有一个。鲸谷教授那犹如比目鱼的分离式双眼,盯住记事本。
健康福祉系二年级,森小雪。就是这个学生。
鲸谷教授从抽屉取出便条纸,写上名字和学号交给桑幸,吩咐道:
从这女孩口中问出证词。不过,女人这种生物,不能以寻常方法对付。她可能不会轻易承认跟马泽的不伦之恋。
接着,鲸谷教授亮出一台数位相机。
换句话说,这是鲸谷教授搜证作战计划的第二个手段。
万一对方装傻,该怎么办?总不可能进行拷问。鲸谷教授笑着递出相机。桑幸脑海浮现鲶鱼大王拿粗麻绳捆绑森小雪,加以凌虐的景象,不禁微微兴奋起来。
鲸谷教授又笑道:
巧的是,马泽研究室的窗外,就是隔壁的世界和平馆。从世界和平馆恰恰能看见马泽的研究室。
简单地讲,就是叫他拍证据照片。瞬间,桑幸陷入茫然。
桑潟老师应该也有数位相机,不过这台性能很好,你拍拍看。我在池袋的友都九喜说明需求后,店员推荐的,附有录影功能。
桑幸想像起,鲶鱼大王向友都九喜的店员说明我想从隔壁大楼偷拍同事性骚扰女学生的景象,心中更是茫然。然后,鲸谷教授粗哑的嗓音钻进他耳中:
拍不到关键的那一刻也没关系。总之,只要拍到他们在一起的画面,马泽就百口莫辩。马泽或许会试图开脱,不过,从森小雪那里下手就行。拜托啦,桑潟老师。
同人志编辑作业进行中
桑幸从鲸谷教授那边返抵自己的研究室时,已过下午五点,文艺社成员却还热闹地工作着。
她们忙着编辑要在夏天的同人志即售会推出的杂志,这阵子每天都会有人留在社办,虽然不寻常,但天天如此,桑幸渐渐觉得是理所当然的情景。人类这种动物,不管面对怎样的状况,最终都能习惯,实在是牢不可破的真理。因而,社员向走进研究室的桑幸说你回来了、辛苦喽时,他也没感到任何不对劲。
讨论用的长桌旁、进门后的右侧,高个子戴眼镜的牙牙押川千惠,和体型丰满的暴龙藤井藤井丽花并坐在一起,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拿针线缝东西。大概是在制作的服装吧。
对面坐着没打扮成护士的护士山本山本瑞穗,及两名新生村上春树粉丝的小不点眼镜娘丹生爱美,和大饼脸动画宅的熊岛铃香。三人在地上铺报纸,再摆上六顶安全帽,忙碌地拿喷漆喷成不同颜色。事到如今,桑幸已不再吐槽这哪里是文艺社的活动。
长桌一隅,老样子穿得一身黑的游民女大生神神神野仁美,以签字笔在纸上画着漫画或插图。
今天社长木村都与和辣妹早田梨花不见人影。桑幸没开口问,护士山本便主动告知辣妹早田去打工,木村社长感冒请假。这些就是主要社员。不,还有一个,垂乳根国际的男生门司智。
门司同学不在吗?
桑幸走进室内,在背窗的办公桌前坐下。虽然不怎么在乎,但门司毕竟是垂乳根国际唯一的男学生,桑幸有点好奇他的动向。据传,门司智最近常跷课,有人说他得了五月病注:四月入学或入社的大学新生或新员工,在新环境待一个月后,在五月爆发的不适应忧郁症状。,很快会遭到退学。
他刚刚还在。护士山本应道。她穿着沾满颜料的恤,似乎是工作服。
回去了吗?
不是回去,是被赶走。护士山本进一步解释,门司带着要登在同人志上的原稿过来,下期主编神神却命令他重写。
门司沮丧得要命。穿着女仆风围裙的丹生爱美补充。
可是,那篇实在不行。牙牙从旁插话。
不管怎样,那标题都太夸张。暴龙藤井附和。
叫什么、叫什么?护士山本问。
<时间破碎之时>。暴龙藤井回答。
呱哈哈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门司搞纯文学啊?
拜托,那张脸搞纯文学?
应该往色情文学发展吧。
时间破碎之时,噗,莫名其妙。
上面一个时间,底下再来个时,时间的两段活用。
实在乱来。
是说,他真的懂日文吗?
牙牙与暴龙藤井恶毒地批评。护士山本插嘴:
内容呢?搞不好意外地有趣。
哪可能?就普通的烂吧。喏,神神,你觉得怎样?暴龙藤井转向坐在靠近门口的长桌一角,正埋头画图的神野仁美。
不用说,退稿。大概是自觉说得太简略,神神随即补上一句:
内容只有一张半,我要他写多一点。
所谓的一张半,是指一张半稿纸吧。这样还能叫,未免太厉害。不过,门司居然能写超过六百字注:日本使用的稿纸规格基本上是一张四百字,所以一张半是六百字。,桑幸相当讶异。
一张半?有够少的。莫非是未完待续?暴龙藤井问。
算是已完结吧,最后写着完。神神回答。
咕哈哈哈哈!暴井藤井大笑。
那是怎样的故事?护士山本颇感兴趣。
人家也粉想知道。丹生爱美镜片闪过一抹光。
神神不怎么起劲地捏起巧克力,扔进嘴里,应道:
男主角是个大学生,为父母的离婚问题烦恼。他有个青梅竹马的女友,却又喜欢上别人,陷入两难。然后,他养的仓鼠死掉,没多久女友罹患白血病,才发现自己爱的还是她。最后,女友也病死,他把仓鼠和女友的骨灰撒在锯山。就是这样的故事。
呱哈哈哈哈哈哈!在野蛮的笑声中,牙牙叫道:哇哈哈,那是啥?搞笑吗?
这情节好像在哪里听过。丹生爱美发表感想。
根本是抄来的。暴龙藤井断定。
才一张半,亏他能挤进那么多剧情。熊岛铃香佩服道。
通篇几乎都是条列式。神神报告,研究室里掀起更大的爆笑漩涡。
居然把女友的骨灰和仓鼠搅在一起?护士山本笑得喘不过气。
为什么是锯山?太乡土了吧?暴龙藤井捧着肚子吐嘈。
大概是没钱搭电车。
确实感觉很穷酸。
骨灰应该是装在便利超商的袋子拎去的。
说真的,不觉得直接拎到房工大还比较好吗?护士山本又道。
对对对对对。牙牙发出扛神轿般的吆喝声。
房工大指的是房总工业大学,那边的推理研究社与垂乳根文艺社有往来。
你们知道吗?房工大的下一本同人志。护士山本改变话题,牙牙立刻什么、什么、什么?地追问。
依房工大推研的传统,每一期的同人志标题都不一样。过往的玫瑰花园、蓝色霹雳等系列作品,提供垂乳根文艺社莫大的笑点。
这是我从小梨那里听到的极机密情报。
到底是什么嘛?
超想知道的!
护士山本应众人要求,缓缓开口:
紫色叹息。
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爆笑奔流中,接连响起又来了!不负众望!等叫声。
不愧是房工大。不负众望,真是不负众望。
简直是奇葩。
欸,把<时间破碎之时>放在紫色叹息的第一篇,不觉得挺赞的吗?
哦,不错!
拿门司和房工大交换。
也不算交换,就当借调好了。
然后,把紫色叹息烧一烧,大伙一起上锯山撒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