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震惊四座,横扫八方,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拢了过来,就连桌子底下的傅景夏都一时忘了身处何处,只呆愣愣地看着她。 善玉只觉得眼前一黑,赶忙去拉扯他攥着她衣襟的手,难以置信地大吼,“傅景秋,你你你……血口喷人!” 那样貌极其明艳动人的男子,闻得此言一时只气得差点背过气去,突然撒了手,蹲下来抱住膝盖痛哭流涕,“殷善玉,你没有良心!你这个负心人!” 善玉整个人都惊得呆住,我没有良心?我负心?你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她瞠目结舌道,“这究竟是哪部话本里的桥段?你能不能不要再作弄我了?” 傅景秋抬起头,血红着一双眼瞪过来,“你不是说好考上状元要娶我过门的吗?怎的为了荣华富贵就和长皇子殿下成了亲,你这不是忘恩负义、喜新厌旧是什么?” 善玉只觉得无比荒谬,几乎呕出一口血来,“你你你……我什么时候答应娶你了?” 傅景秋站起身来,身子微微晃了晃,却是不怒反笑,“殷善玉,你好的很!你既然不怕出丑,我也就不顾忌什么了,今日当着大家的面,我便要好好讨个说法!” 善玉也气得不轻,只挺胸抬头神色坦然道,“你说啊!我向来敢做就敢认!” 傅景秋见她如此,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刚要开口,就听身边传来一道从容不迫的声音,“这位公子你不要激动,有什么话好好说。” 傅景秋抬眼看去,见是一个姿容绝佳的美貌男子,不由冷哼一声,“你是谁?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善玉倒吸了口冷气,下意识地看向萧凉欢,就见他脸上神色莫辨,只声音有些微凉,“我便是她明媒正娶的夫郎,你说轮不轮得到我插手?” 傅景秋闻言倒是一愣,复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冲善玉冷哼一声,“好的很好的很,这年头抛弃糟糠还带着新人上门炫耀,真是开了眼界了!” 善玉一时只觉头大如斗,脑袋里一跳一跳得疼,刚要开口,就听一旁又传来一道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声音,“你便是景秋表弟吧,你放心今日这事我定为你讨个公道,你有什么冤屈大可说个明明白白。” 傅景秋又转过头去,对着那神色轻佻的俊逸女子上下打量了番,冷着一张脸道,“你又是哪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夏侯渊猝不及防地被噎了一口,直被呛得胸口泛疼。 “景秋!你你你……不得无礼!还不跟两位殿下道歉!”傅先生好不容易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忙将他一把拽回身边,“你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娘啊!她们欺负秋儿啊!尤其是她!”善玉又被狠狠瞪了一眼,你委屈?我还委屈呢! 傅先生也是完全不晓得状况,忙手足无措地看向夫郎,就见虞美人好似并不惊讶,只出声劝道,“秋儿啊,算了算了,感情的事也是强求不来,你就别再难过了。” 等等—— 善玉瞠目结舌道,虞美人,怎么连你也一道胡闹啊!我是清白的啊!!! 她不由得回过头看向凉欢,眼神无比无辜,他只挑了挑眉,眼神冷淡,说好的都交代清楚了呢? 善玉简直百口莫辩,“我、我真的没做过啊!” 景秋伏在傅先生肩上只哭得愈发凶狠,凉欢见状只得走到他身边,开口询问道, “景秋公子,玉儿从前可曾与你纳亲问名换帖定亲?” 景秋抬起脑袋,抽抽噎噎答,“不曾,可是……” “那她可曾与你私定终身许下誓言?” “不曾,可是……” “那她就是玩弄了你的感情,明明知道你的心意却没有给你什么承诺?” “当然不是,她又不知道我喜欢她,可是……” 凉欢神色一松,却也有些莫名其妙,“如此说来,这忘恩负义、喜新厌旧究竟是从何处得出的结论?” 傅景秋诧异地看向他,据理力争道,“可是我从前生病了,她会给我喂药啊!那不是妻主对夫郎才能做的事吗?” 善玉一口气没提上来,几乎晕厥过去,这古往今来的冤案都是怎么闹出来的,她今日算是领悟了个彻底! 凉欢沉吟了片刻,神色凝重地看向傅先生,她已然羞惭得无脸见人,“殿下,这孩子被我们宠坏了,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凉欢点点头,通情达理而善解人意道,“今日之事还望傅先生不要怪我咄咄逼人,只我于感情上向来有些较真,眼里揉不得沙子,若是不问个清楚,只怕我与玉儿往后妻夫之间生了嫌隙,这日子也就过不下去了。” 夏侯玉湘听闻此言,也是羞惭得无地自容,“殿下说的在理,在理。” 自然此话最重要的还是说给傅小公子听的,景秋还犹自沉浸在伤心欲绝之中久久回不过神来,夏侯渊见了不由十分心痛,这孩子也太弱了,简直辜负了她对他的一片殷切期望。 善玉瑟瑟缩缩地跟着凉欢回房,砰的一声,身后的门就给合上了。 她只吓得膝盖一软,几乎要直直跪了下去,就见凉欢走到桌旁掀袍一坐,睨了她一眼,凉凉道,“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善玉抿了抿唇,想走上前几步,就见他将手中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搁,杯中茶水瞬间洒出大半,直顺着桌沿滴滴答答地淌了下来,“就在那儿说。” 善玉讪讪地收回了步子,抬起头,眼神真挚地望着他,“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今日之前,我一直以为景秋非但不是喜欢甚至可以说是有点讨厌我的。” 凉欢斜睨她一眼,就听她清了清嗓子接着道,“这件事情要从我七岁那年被送入书院说起,那日正是风雪交加,百感交集……” 凉欢抽了抽嘴角,微微提高音量吼了句,“说重点!” 善玉哆嗦了一下,幽怨而委屈地瞧了他一眼,重点就在后面啊, “娘亲把我送进书院当晚我就发起了高烧,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夜都不见好转,只把师傅和虞美人急得眼睛都红了,然而那个时候恰逢景秋的五岁生辰,他们被这陡然的变故一折腾自然就没有心思好好替他过生辰了,于是他就成天哭闹不休。因为那时候景冬还没出生,景秋本来是书院里最小的孩子,又是师傅和虞美人唯一的小公子,向来就是被宠在心尖儿上的,从来没有受过半点委屈,于是我这一病,就无疑于给他添了史无前例的一堵,此乃这怨缘的初始……” 善玉就这么站在门口,连说带比划手舞足蹈了好半天,终于把她和傅景秋在书院里发生的种种你追我逃,你打我躲的事迹说了个明白,一时只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凉欢又倒了一杯水,搁在桌上,冲她努努嘴,善玉忙接过来一口饮尽了,而后顺势坐在他身旁,凉欢脸色一冷,“我允许你坐下了吗?” 善玉立刻站直了,如松如柏如那苍翠青竹一般遇风不折。 凉欢绷不住有些想笑,却还是忍住了,只冷哼一声淡淡道,“如此说来,你倒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怜香惜玉得很啊!” 善玉登时睁大了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你方才也看到了,我哪里打得过他呀!就是逃,我也不怎么能跑得赢他啊!” 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啊。 凉欢噎了一下,他怎么把这点给忘了。 “那你怎么不找其他同学帮忙挡挡呢?” 善玉痛心疾首地摇摇头,叹了口气萧然道,“这书院里哪个敢惹他呀!怕不是要被罚得抄书抄死。” “这书院竟然如此一手遮天暗无天日的吗?” “可不是,要否则我怎会被逼得去给他送药呢! 那阵子啊师傅带着夫郎三天两头往山下跑,说是要去置办什么生活用具,可是书院里吃穿用度一向还算过得去,也不知他们怎么突然就为此事忙得不可开交,回到书院也成日不见踪影,就连景秋伤风病了也不知道,若不是他吃饭的时候突然晕了过去,恐怕这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翻遍书院也没找着师傅,景夏只能立马飞奔下山去请大夫,临走前嘱咐我务必看顾好他…… 当时我心里是拒绝的,但是还有谁敢和他单独处在一块儿呢,反正我横竖都把他得罪得很彻底,自然就被大家给推了出来。 于是乎我就守在他床边等啊等啊,直到半夜里景夏才带着大夫回来,大夫诊了诊,说是肺里有炎症比伤风还要严重许多,然而景夏本就累得不行,听见这番话又以为景秋要不行了,顿时惊得两眼一翻也晕了过去。 如此我便少不得替他们煎药喂药折腾了一夜。” “所以说,喂药那日景夏也在场?” 善玉点点头,“自然,景夏只是累得狠了,睡了一觉就恢复了精神,是以第二日醒过来,看到景秋脸色好转了,才终于放下心来。” 凉欢挑了眉道,“那后来景秋醒来是什么情形?” 善玉回想了一下,顿时满脸惊悚心有余悸地哆嗦了一下,“他醒来的时候,直愣愣地盯着我好半天,还忽然朝我笑了下……” 她抿了抿唇,试着用一种更为容易理解的方式又重新诠释了一遍,“你能明白一只小鸡看到黄鼠狼突然对它笑了的时候内心的那种仓惶和惊恐吗?” 凉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