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妹,你昨天晚上没来,很忙吗?”方诗婉轻轻敲开江淮的化妆间。 《竞演》这个节目已经进行到了第四期,节目已经逐渐走上了正轨,每个艺人该配备的化妆师、摄影师都已经一应俱全,江淮的化妆间里也不例外。 “不好意思,能让我和江学妹单独聊聊吗?就聊几句,不会耽误节目录制的。”方诗婉对着摄影师和化妆师温柔一笑,请他们让出空间来。 摄影师也受了梁涛知会,多给江淮空间,少拍些关于她的冲突镜头。江淮和方诗婉碰在一起,不就是冲突制造机吗?于是摄影师也乐得为她们让出空间。 “这么会制造话题,给人添麻烦,你还是和大学的时候一样惹人讨厌。”方诗婉等摄影师把门合上,缓缓向江淮说到。 “但你就不一样了。你变了,大学的时候你还懂得伪装,现在这么直接了吗?”透过镜子,江淮直勾勾地盯着方诗婉,心里一想到面前这个女人扣下了许清毅给自己的信,她就忍不住透露出几分凶意。 “你别这样看着我,以前我不怕你,现在我也不怕你。”方诗婉挑了挑眉眼,她瞥见江淮手旁的耳返。 “本来呢,我想,如果你昨天来了,我们在节目上把戏好好演一演,也许我们还是能和解的……”方诗婉朝着江淮走了两步,突然猛地掰过江淮的肩膀,“但你没来。昨天的节目很失败,收视率很低,我出了洋相。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样的人吗?惹出烂摊子但是不收拾的人。” 江淮用力甩开方诗婉按着自己肩膀的手:“你讨厌什么人,我不关心,请你不要打扰我准备演出。还是说,你使惯了这种下作的招数,不耍耍就浑身不自在?” “别得意,黑历史谁没有呢?你和那位神秘的mr.w的历史,会不会比和我的更精彩呢?”方诗婉松开了手,皮笑肉不笑地离开了江淮的化妆间。 “希望一会儿精彩度,能够的上我这副指甲的价格。”方诗婉出了门,端详着自己缺了一小块的指甲,自言自语。 江淮被方诗婉激了一下,心里猛然有一秒喘不过气来。但回头一想,自己和许清毅并无任何荒唐之处,当年在学校里还算得上为人称道的模范情侣呢,哪有什么黑历史可以挖? 平复了心情,江淮抿了一口水,看着吸管上若有似无的口红印子,舒了口气。许清毅这个人,在她心里就和这个口红印一样。原以为什么都没有了,但凝神细看,却红得那么明显。 关心则乱,饶是江淮气愤许清毅的不告而别,也无法否认心中放不下他。 门再度被推开,江淮从化妆镜里瞥到来人是许清毅,惊了一跳:“你干什么?有摄像机的!” 其实摄像被方诗婉支开以后并没有再回来,只是江淮被方诗婉这么一拿捏要害,变得杯弓蛇影。只是江淮和许清毅此刻清清白白,嘉宾互相串门为节目组制造宣传话题也是常有的事,如果不是她心里有鬼,也不会表现如此。 许清毅本来是做好了心理建设,来负荆请罪,毕竟他不告而别理亏在先,时隔多年,他也不知道江淮到底还生不生气,有多生气。但一进门就见到江淮小兔子一样受了惊吓的样子,思绪不自觉又飘回了当年。 “你这个样子,哪里像荒野里的一匹孤狼啊?根本就像是一只家养的小兔子啊。”许清毅忍不住调侃到。 荒野孤狼,涅槃凤凰,是第一期《竞演》播出以后,江淮积累下来的粉丝为她起的外号。但明显,粉丝们只见得到舞台上的那匹浑身是胆、才华横溢的野狼,只有许清毅看得到小兔子江淮。 “对,我就像家养的兔子,只能被你骗。”江淮鼻头一酸,忍不住有点想哭。但上台在即,她如果哭花了妆,会很难办。所以她选择偏过头去,不看罪魁祸首。 “是我不好。”许清毅见江淮扭头不看自己,心里一揪,急着要走到江淮身边去安慰她。 听到脚步声靠近,江淮伸出手制止:“你别靠近。走得远远的,越洋最好。” “我……”许清毅语塞,他只能先按照江淮的指示,停住脚步,“虽然我向你解释了原委,但当年的确是我意气用事了,没有借口。” “但我今天来,是要为另一件事道歉。请你相信,我的初衷没变,这次节目的播出纯属意外,你安心做音乐,这样的事不会再有了。”许清毅攥了攥拳头,后退几步,“你安心准备表演吧,我先走了。” 门再度被合上,不多时又被打开,摄影师和化妆师再度回到化妆间来。 “江淮老师,你的妆有点脱了,我来帮你补一下吧。” 江淮由着化妆师在自己脸上涂涂画画,她拿起自己改编好的曲谱,眼睛看着它,但一行也没温习进去。她太好奇了,到底被方诗婉扣下的那封信里,许清毅写了什么? “候场准备,候场准备。江淮老师,下一个该您了。”助理导演打断了江淮的思绪,请她去候场。 江淮把手里的谱子放下,这谱子她倒背如流,只是歌里的情绪…… 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江淮瞄了一眼许清毅房间的名牌。 “mr.w……”江淮心里想着,这个代号是什么意思呢?才分开三年,都没赶上七年之痒,她怎么就有些看不懂许清毅了呢…… 不过这三个字,不管是mrw也好,许清毅也罢,已经足够江淮玩味。 江淮戴上耳返,接过助理导演递过来的麦克风,走上舞台。 音乐刚响起来,江淮眉头一皱,她疑惑地扭头看了看乐队,又疑惑地看了看站在舞台下的梁涛。她的耳返里没有声音。 看着转播画面里表情难看的江淮,方诗婉怡然一笑。她抚着自己缺了一小块的指甲,大感这指甲缺得痛快。她按着江淮肩膀的时候,另一只手趁着江淮不至于,搭在桌上,用劲掐坏了江淮的耳返。而她按着江淮的那只手同时使劲,让江淮只觉得她气急败坏,并没有觉察出任何的不对来。 节目虽然是录播,但结果总归是依照现场的大众评委投票决定,节目剪辑顶多保证江淮出现在荧幕上的画面不难看,但不能左右她的去留。 “不是不想和我一起上节目吗?那你就一个节目也别上了吧。”方诗婉仰起头,冷哼一声。 “我的耳返里没有声音。” 出了问题,梁涛不得不暂停录制,与江淮沟通,但现场的观众明显已经议论了起来。耳返只是确保在台上的歌手能够切实地抓准伴奏,不会因为舞台的效果层次太多而被影响。如果耳返丢失音轨是发生在演唱的过程中,江淮有把握依据自己对节奏的把握,不会出错。 可问题是,耳返故障发生在演唱之前,这意味着江淮可能连伴奏都跟不进去,第一个音可能就会出错。 “有备用的耳返吗?”梁涛用对讲机和后勤沟通,同时偷眼观察台下观众的情绪变化。一般发生了这种突发事件,处理的时间越短越好,否则很容易影响观众的情绪,进而影响录制效果。所以梁涛想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有的,但是调试的话需要一会儿,能不能换一下出场顺序?” “顺序是抽签定的,说换就换岂不是视规则于无物吗?尽快调试吧。” 梁涛还是一个新人导演,他不太擅长处理这样的事情,不自觉在沟通的过程中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 而这个细节被靠得近的观众所捕捉,于是现场的气氛一下燥了起来。 江淮更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好不容易才得到了这样一个机会,事情仿佛有了起色,但再这样拖下去,明天自己上的版面标题可能就会变成“业务水平不精,拖累节目进程”了。 有人突然拨开人群,给江淮递上了一把吉他。吉他是木制的,表面被打磨得很光滑,再灯下折射出救场的光辉。 “你应该很熟谱子吧?起个头,乐队老师很专业,会跟上你的。”许清毅了解江淮,她一定把谱子背的滚瓜烂熟。尊重每一次演出,是她从大学以来的原则。 江淮愣了一下,这场景怎么感觉似曾相识? 但眼下的情形容不得江淮多愣神,她接过吉他,示意梁涛可行,围在台上的工作人员散去,有人替江淮搬来了一把椅子,舞台重现回到了江淮手里。 江淮朝观众微微一鞠躬:“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然后坐在椅子上,纤细的手指轻轻撩了两下吉他弦。她半垂下头,青丝如瀑,掩盖了她略有些发烧的脸色。 《矜持》这首歌,用吉他来做伴奏,虽然对于这样的舞台来说单薄了一些,但仿佛又合理到了极致。 这点子,和那个人一样,都很不赖呢。 江淮的声音依旧如水,如涓涓细流。 “我从来不曾抗拒你的魅力 虽然你从来不曾对我著迷 我总是微笑的看著你 我的情意总是轻易就洋溢眼底” 几句低吟浅唱之后,舞台不再只有单薄的吉他和弦伴奏,乐队老师临时合计,把不同的乐器拆分成了好几个部分,逐一加入,为这首歌不断添加层次感。 “我是爱你的 我爱你到底 生平第一次我放下矜持 任凭自己幻想一切关於我和你 你是爱我的 你爱我到底 生平第一次我放下矜持 相信自己真的可以深深去爱你” 婉转的歌词,搭配上江淮从泉口汩汩涌出的丝丝情意,如同后来乐评人的评价所说,“仿佛见了张爱玲本人亲口说,‘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那种环绕的柔情,用这样一种极具层次感的方法来呈现,不多一分油腻,不少一分深情,一切都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