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见那道剑气轻松重创大威德明王,顿时惊得亡魂皆冒。若不是有护寺大阵传来的警讯,只怕这一剑就不只是削去大威德明王,而是斩下他的头颅。
惊骇之余,这位僧人心道:“这是何方神圣,剑术忒厉害!”他知道自己无意中得罪了一位高人,今日想要收服丁嘉轩和赵彦的打算彻底泡了汤。倘若再不收手,这位高人十有八九会亲临白马寺。
到那时,白马寺的门人弟子会有什么下场?老僧想想结果就不寒而栗,那一剑实在太威风、太犀利!一道隔空所发的剑气就难以招架,何况真人到场!
这位老僧也是一位既有决断的人物,既然事已至此,他也不会多做纠缠。身形一晃隐入大阵之中,多了这层保护伞,老僧才安心一些。须知波罗降魔大阵可是多年前一位高僧所建。
此阵奥妙无穷,有波罗蜜花迷人双眼,梵音禅唱撼动心智,还有一尊遍体大放光明的佛陀充作大阵中枢。只要落入阵中被被佛光一扫,不管是修为高低,只要道心不定就会被大阵同化,一身辛苦修炼的元气全都被佛光洗涤的干干净净。端的是困人于无形,厉害无比。
此时波罗降魔大阵的咒术一股脑冲入赵彦的脑海之中,可想而知会产生怎样的后果。赵彦只觉脑袋被分成两半,一边在论佛,一边在谈道,两者争论不下便各展神通,直搅得他头疼欲裂,苦不堪言。
好在他的神魂坚如磐石,勉强催动《天罡地煞法决》,将佛音镇压,这才恢复了清醒。
“哎呀,丁姑娘在哪儿?”举目四顾不见丁嘉轩的身影,赵彦顿时心急。
顾不得清除脑海中的残留佛音,连忙沿着楼梯一层层往下找。在佛塔第三层,只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斜靠墙面坐在地上。他连忙上前扶起,满含歉意的说道:“丁姑娘,对不起。我刚才只顾上楼,未曾注意到你没跟上。”
丁嘉轩脸色苍白,头发披散,看上去神情疲累。她苦笑道:“不怪公子。是嘉轩身体羸弱,爬不上去。哎,幸亏没有拖累公子,要不然白白来了一趟。”
赵彦微微一笑,“好不容易来到这里,总不能让丁姑娘白跑一趟。”说完,双臂用力将她临空抱起。
丁嘉轩惊呼一声,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只觉浑身发软,情不自禁的缩成一团,将头埋入他的臂弯,就好像一只乖巧的小猫。若说白马寺前搂搂抱抱是有意所为,现在却空有一身元气,半点也施展不出。
“他的身体好热,好烫!”丁嘉轩闭着眼睛,羞涩的想道:“也许是我的身体好热、好烫。这种心跳的感觉从来不曾有过,似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天旋地转,紧张死了。不过,好奇怪,我怎么觉得好舒服。”
正当她要昏昏睡去的时候,忽然想到一个解释,“或许是因为刚才的争斗太激烈、太累了。”
回想起争斗,她猛然清醒了一些,脑子中冒出几个问号,“那位高僧是谁?他的八轮明王诀高深莫测,我确实不能抵拦。若非后来出现一道犀利的剑气,只怕我凶多吉少。不过,是谁出手呢?”
重新登临大日塔,赵彦的心情又有不同,每走一步,目光扫过塔身镶刻的佛经,心中默默诵读,每每对波罗降魔大阵的理解更深一层,便对《天罡地煞法决》》的领悟更多一些。第四层走完,忽然心有所悟,脚下白光乍起,一朵莲花凭空出现托住双足,不使其沾染尘埃。
赵彦喃喃自语,“这是步步生莲吧,佛经果然神奇微妙,不需元气积累,也不用参悟天地法则,单凭修持佛经就能领悟功法,真正是匪夷所思。好在这种顿悟来无影去无踪,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要不然这世上都是佛子信徒,其他宗门可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略微停顿了片刻,赵彦又再次举步登梯。丁嘉轩略有所觉,却弄不明白赵彦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心中的疑惑更重了些,对他越发感到好奇。
“哼,林二,你给我站住!”
尖嘴猴腮的家丁直追出两条街才好不容易拦住林二,此刻累得气踹嘘嘘,直不起腰。手指着林二,狠狠说道:“你小子,有种你再跑!麻痹,害得老子追这么远!”
林二同样跑累了,大口大口呼吸着,断断续续的说道:“大哥,鲍大哥,小弟喊你大哥了。小弟不过是混口饭吃,不敢奢求攀上高枝。你大人有大量,看在小弟讨生活不易的份上,放小弟一马。”
“靠你老姆,”鲍家丁顾不得恢复元气,一把抓住林二的衣领,骂道:“瞧你小子说得,好像老子要害你。麻痹,你有什么值得老子惦记的,一座破茅草房,家徒四壁,连个像样的媳妇都没有。靠,老子吃饱撑的,没事找你搞毛线啊!”
见对方恼怒,林二连忙解释道:“不是,小弟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莫非看哥哥我不顺眼!”鲍家丁双眼一瞪,撩起衣袖便要开打。
“哎呀,鲍哥,你听我说。我的意思是你家公子玩的事儿,我玩不起。小弟还要在长安城混饭吃,不敢将人家得罪死了,要不然,小弟可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再说,那个混世小魔王也不是那么好糊弄,要是被他发现,还不得拆了我一把骨头。鲍大哥,您就行行好,放了小弟这一马吧。”说着说着,林二不禁涕泪横流。
“卧槽,尼玛真没出息。”看着林二哭得凄惨,鲍家丁虽然一脸的不屑,却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这几年赵宣仗着自己爹爹的名头,很做了一些人神共愤的事情,但凡被他看上的女子,莫说是百姓之家,就是品阶稍微低一些的官宦人家,他都要想尽办法弄上手。
这些女子受辱之后也就罢了,还要受尽折磨,运气好些还能剩下一口气被放回家里,若是运气不好,香消玉殒的也不在少数。
林二以前曾经参与过几次,最后一次偶然目睹了赵宣的所作所为,从此之后对他畏如蛇蝎,避之唯恐不及。过了这么长时间,林二还以为赵宣等人已经忘了自己,却没想到又被人找到头上。
“哎,兄弟。哥哥知道你难做,不过你也得替哥哥想想,要是哥哥没完成公子交代的任务……咔嚓!”鲍家丁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几下,“再说,公子爷向来不亏待下人,只要做了这一票。呵呵,够你过上好几年的。兄弟,你不吃亏。当然,要是你拒绝,嘿嘿,只要刑部发个文下来,兄弟,你这些年积下的案子怕是不少,这大牢嘛,只怕你想进也没机会。”
林二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道:“小弟还有别的选择吗?”
鲍家丁松开林二的衣领,顺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斩钉截铁的说道:“没有!还是乖乖跟哥哥走吧。”
“你看,那边风光多好。”赵彦指着远处连绵起伏、巍峨耸立的群山,眼中射出炙热的光芒。
丁嘉轩斜倚在赵彦的身上,将头慵懒的靠在他的肩膀,目光沿着他的手指望去,“扑哧”轻笑道:“我还以为你说的是皇宫,可没想到你却指着山野丛林。”
“皇宫有什么好?”赵彦将嘴一撇,颇为不屑,“在我看来,皇宫虽然奢华壮观,不过是一个超级豪华的囚笼而已,看似富丽堂皇,却遮不住污秽血腥。我才不愿进去观赏呢!”
丁嘉轩眨眨眼睛,“你这么说,只因为你不是它的主人,一旦你掌握了它,享受到它的甘美,只怕再也不愿意放弃。”
“嗯,”赵彦默然,他忽然想起姬玉与太子的订婚,也许只有当他拥有了那座皇宫,姬玉才能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于是赵彦将目光移向那片庞大、神秘、充满威严的建筑群,它们沐浴在阳光之下,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显得无比神圣。
半晌之后,他轻轻淡淡吐出一句话,“也许吧。”
……
“也许身体真的不好,孩儿刚刚带她回来的时候,她连路都走不动。爹爹,就让她在府中休息一晚,等明日一早,孩儿就派人送她回去。”
赵彦不知怎么想的,十分不愿意让丁嘉轩离开,可能是因为她的美貌,可能是因为她的聪慧,也可能是因为她身上有股让他倍感亲近的气息,就好像他们是同一类人。
赵君恩按捺住心中不快,缓缓说道:“你可知道后果是什么?”
“后果?”赵彦一愣,反问道:“会有什么后果?那些御史总不能拿这个说事吧。”
“你,你这个兔崽子!”赵君恩气不打一出来,气得浑身直抖,就差暴走,“我几时说你有什么后果了?你就想着自己,也不替人家大姑娘想一想。人家和你非亲非故,拼什么在你家留宿一晚。这事要传出去,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的清白就全被你毁了。”
赵彦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切!我当是什么事,不就是清白吗?只要丁姑娘不反对,我娶了她就是。嗨,反正孩儿看她比较顺眼,总比娶个不知根底的女孩儿要强。”
“呼!”赵君恩一巴掌扇过去,却扇了个空,立刻明白赵彦施展了身法,但这一巴掌也让他稍微冷静一些,“呵,你说得轻巧。婚姻大事乃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岂能容你私下胡来。再说,你不愿意娶不知根底的女子,那你倒是说说,你对丁姑娘的家世又知道几分?”
“这个?”赵彦还真有些为难,他一路只顾着和丁姑娘闲聊,倒是忘了问她来历。
“看吧,不知道吧。嘿嘿,恐怕你连人家住哪儿都没弄明白。说你混,你还真是没脑子。长这么大,遇事多动动脑子,不是什么事都能用功法、咒术解决。你自己先去想明白该怎么做。无论如何,你自己都必须学会承担责任。”赵君恩说完拂袖而去。
赵彦自然知道爹爹话中潜藏的意思,这不仅仅是对他贸然收留丁嘉轩的不满,也是对他迟迟不去陈国公府祝贺的不满。
“我该怎么做?明知道不愿意去做的事情还要勉强自己去做吗?”赵彦坐在书房的地板上,陷入沉沉的思索。
陈国公府后院有一栋三层小楼,修建的小巧玲珑、别有雅趣。
第一层有六角,每一角都开有一扇窗棂,每一扇窗棂上都绘着一幅图画,图画的人物雕刻的栩栩如生,六幅图组合起来便是《女诫》记载的一个故事,说的是相夫教子的典故,宣扬人伦之说。
第二层有五角,绘的是花草虫鱼,有自然之美,讲究天然之道。
第三层只有四角,绘的是仕女图,四副图画各有不同,或妖娆、或妩媚、或空灵、或清雅,讲究女子之美。
姬玉从左至右将四副仕女图看了又看,最后停在妩媚仕女图之前,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棂,眼神涣散,陷入沉思。
“你在哪儿?怎么这么晚还不过来?是不是找到休息的地方了?”
“嗯哼,我今晚找到地方睡觉,就不去你哪儿了。”
“哦,什么地方?”
“哈哈,今天逛街遇到一个有趣的人,现在就在他家里。”
“什么人?是男,是女?”
“当然是男的啰。你怎么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呢?嘻嘻,我第一次上街就钓到一个金龟婿哦,快祝贺我吧。”
“呵呵,少花痴了,你会这么随便跟一个陌生的男人回家?”
“当然,”对方传来的咒术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传出一阵咯咯的笑声,“是了。假如他现在就说娶我,我现在就答应。”
心中莫名一紧,有些疼痛,像针扎了一样,“他是谁?你怎么认识的?我认识吗?”
“他呀,我在白马寺认识的。他出手帮我赶走了一个纨绔子弟,嗯,为人还不错,长得仪表人才、相貌堂堂,家世又清贵,正是我入世渡劫的好选择,我打算勾住他的心。我想你应该认识他吧,毕竟你们两家都分属名爵,又住的这么近。说不定,你们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过呢。”
“噢,真的吗?”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语气也越来越低沉,“也许我们真的认识。你说说看,我也好帮你参考参考。”
“他叫赵彦。”
“赵……彦!”
哗啦啦,姬玉慌张之下打翻了面前的水盆,凝水术就像流走的水一样消失无踪。
“怎么会是赵彦?”姬玉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询问自己,手指敲击的频率越来越快。动作陡然停下,她喃喃自语,“怎么会是他?倒底是老天在耍我,还是她在骗我?为什么?为什么她偏偏遇上他?”
丁嘉轩舒舒服服躺在浴桶里,望着水面荡开的波纹,一脸的坏笑,“哼哈,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激动。其实,要我说呢,这个叫赵彦的家伙确实不错,至少对女孩子真心实意,不像那个什么太子,脸上带着恩赐的味道。”
“不过,这段情缘嘛,好像你没有机会了哦。咯咯,不知道我会不会有机会嫁给他呢?哎,我倒是不太愿意嫁给他,这样的人生一点儿挑战性都没有。虽然只是入世短短几